所有的政治跡象似乎都表明，在中國共產黨今年秋天召開的大會上，孫政才會晉陞到國家最高級別的職位上去。

他近期最為高調的職位是重慶市委書記，在一起腐敗和謀殺醜聞之後，他被派往這個有3000多萬人口的大型城市去清理當地的政府。去年，國家主席習近平曾在公開場合與他握手，並對他管轄下的重慶予以表揚。

然而在今年的7月15日，他突然消失了。

就在孫政才公開誓言絕對效忠習近平、頌揚了習近平「高超的政治智慧」的五天內，孫政才被解除了職位，並接受調查，那以後便沒有了音信，他的職業生涯終結在了稱讚他的人手中。

孫政才的突然倒台被認為是一種警告，表明習近平將用自己殘酷無情的規則來進行領導人換屆的政治遊戲。

「孫政才是個犧牲品，這是向全黨發出的信息，」時事評論作家、曾在北京的清華大學擔任政治學講師的吳強說。「習近平已發出信號，他不被上一代領導人制定的晉陞次序所約束。」

中共發布的簡短公告只是說，53歲的孫政才不再擔任重慶市委書記。公告對解職未做任何解釋，而且不祥的是，公告隻字未提他的未來。自從被解除職位後，他的名字在中國官方媒體上一直沒有出現過。

接替他人是此前擔任鄰省貴州省委書記的陳敏爾，陳敏爾是習近平提拔起來的人，十多年前，他曾於浙江省在習近平手下工作。

孫政才「只不過是錯誤的人出現在了在錯誤的地方」，在波士頓大學研究中國政黨政治的教授傅士卓(Joseph Fewsmith)說。「陳敏爾看來是習近平指望的那種能幹事的人之一。」

孫政才的倒台也展示了中共巡視調查小組的權力，習近平一直在通過這種巡視調查來要求官員忠誠和遵守紀律。

三位接近高級官員的人士表示，孫政才在被解職之前，已經在黨內接受調查。這三位人中的兩位表示，黨內對孫政才被解職的解釋沒有明確給出具體的指控，只是說，調查人員發現他有「違紀行為」，這是一個含糊不清說法，可能意味著政治違規或腐敗。由於擔心討論黨內事務會讓他們受到懲罰，這三人要求不具名。《華爾街日報》率先報導了孫政才接受調查的消息。

據一份黨報的編輯發給該報采編人員的內部備忘錄，重慶的新聞媒體被告知停止使用孫政才主導該地區發展時用的口號。

孫政才被解職似乎破壞了習近平的前任、特別是前總書記胡錦濤建立起來的精英層提拔的等級順序。孫政才的晉陞從來都不是一成不變的事情，但是，在胡錦濤退休前建立起來的等級順序中，孫政才似乎準備好了在今年得到提升。

加利福尼亞大學聖地亞哥分校21世紀中國研究中心主任謝淑麗(Susan L. Shirk)說，「如果孫政才不但不被提升，反而實際上被打倒、被清除，這真的是一個表明不成文的領導人換屆規則或規範沒有得到遵守的跡象。」

謝淑麗將此舉視為在不受黨內其他精英成員挑戰的情況下，習近平「盡可能把權力集中到自己手裡」的一種努力。

「以前也有人被清除，腐敗也一直是清除他們的藉口，」她說。「但在習近平領導下，這種事情似乎更多了。」

習近平還沒有在公開場合提到這些做法，但他似乎正在採取措施，以確保政治局及其全權的常委會由對自己忠實的人主導。

在今年秋天的黨代會上，政治局的25名成員中至少有11人必須退休，除非不成文的退休年齡被放寬。這11人中包括政治局七名常委中的五人，政治局常委會是最核心的權力機構。

拿掉孫政才促進了陳敏爾上升的仕途，陳敏爾長期以來一直與習近平關係密切，分析人士說。目前來看，雖然孫政才仍然是政治局委員，但陳敏爾很可能會在十九大上取代孫政才進入政治局。

如果對孫政才的調查導致刑事指控的話，他會受到懲罰，如果他能設法捱過調查，他可能會得到一個不太重要的職位，或安靜地退休。

今年5月，習近平還把在浙江與自己有過密切工作關係的官員蔡奇安排為北京市委書記，這份工作可能會讓蔡奇進入政治局。習近平也換掉了上海的市委書記，這也是政治局層次的職位，研究中國高層政治的專家薄智躍說，他在紐西蘭惠靈頓經營一家諮詢公司。

「在十九大召開之前，習近平希望確保他在政治局這個級別上佔有盡可能多的席位，」薄智躍說。「習近平的人級別都還太低，所以他正在把他們放到能進入政治局的合適職位上。」

習近平也許會進一步改變不成文的年齡規定，讓負責黨內反腐和紀律工作的盟友王岐山超過目前的退休年齡上限繼續留任，一些黨內知情者說，通常在黨的代表大會召開時，年齡達到或超過68歲的領導幹部會被要求退休。王岐山現已69歲。

還有人猜測，習近平希望在2023年後繼續掌權，屆時他需要從已經當了兩任的國家主席職位上退下來。沒有任何正式文件限制黨的總書記能擔任多久。任何有關這方面的決定似乎仍很遙遠。但是，習近平可能會通過推遲指定自己繼任者的方式來保留自己的各種選擇。

雖然尚不清楚孫政才倒台的具體原因，但黨內調查人員曾在今年早些時候對他的政治可信度表示懷疑。

孫政才是2012年底被派往重慶的。那年，重慶市前任黨委書記薄熙來落馬，相關腐敗、謀殺和刑訊逼供等醜聞的曝光震驚了重慶。調查人員發現，薄熙來的妻子谷開來謀殺了一名英國商人，之後，盛氣凌人的政客薄熙來被解除職位並被逮捕。薄熙來因腐敗和濫用權力罪被判處無期徒刑。

但是，雖然薄熙來的倒台給孫政才帶來一個巨大的政治機遇，但那似乎也是孫政才失敗的一個重要部分。黨的巡查人員今年2月份發布的關於重慶的措辭嚴厲的報告說，在孫政才領導下，重慶還未採取足夠措施來消除薄熙來及其前警察局長王立軍的影響。該報告的提交者是習近平在浙江期間曾在其手下工作的徐令義。

據中央紀律檢查委員會的報告，徐令義對孫政才說，重慶有「黨的領導弱化」的問題。徐令義還列舉了重慶在其他方面的不足，包括對習近平的很多講話學習得不夠。「清除『薄、王』思想遺毒不徹底。」

任何政客在消除重慶對薄熙來的懷舊感上都會遇到困難。薄熙來仍深受許多民眾的歡迎，他們喜歡他對犯罪活動的大力打擊。但孫政才表示了懊悔。

他在今年2月份對重慶的官員說，「（巡視組）為我們敲響了警鐘。」

※作者儲百亮(Chris Buckley)是《紐約時報》駐京記者。Adam Wu對本文有研究貢獻。

（本文由美國《紐約時報》授權《上報》刊出，請勿任意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