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主黨支持者消極投票,加上部分獨立選民「賭(挑戰者)一把」特性,一來一回,就成了川普重返白宮一股單純卻有效的助力。(美聯社)
回溯2016年美國政治「新頁」,川普跌破眾人眼鏡,成為第一個沒有任何政府或軍事經驗的美國總統。他素人政治特色包括樂於打破常規,且擺明無畏在各領域(政治、外交、媒體)樹立敵人。被Twitter封帳號前,他高達2萬6000則推文是為美國政治人物之最,更經常以其作為國家元首發表政治見解的二軌,某些推文尤以挑釁著稱。因為同時具有「政治局外人」身分、直言不諱性格和顛覆慣例風格,再使他第一任內幾乎開口閉口,無時無刻都是公眾焦點。
毫無疑問,川普是個與眾不同的美國政客,但撇開個人乖張言行,他一系列施政,卻很得保守派歡迎,例如有史以來最大的企業減稅、廢除諸多環境法規、對外退出多項多邊協議、嚴格限制外來移民,以及與中國掀起貿易戰…不過,同樣不可否認,也正因為川普極具個人化的執政方式,他在白宮的四年,等於直接暴露了美國社會巨大的裂痕,他所做工作的黨派支持率差距,比1988年以來任何一位總統都要大,說他是當前深刻黨派分歧的根源,並不為過。
於是這就產生了一個現象,在他媒體、公眾極高曝光度、關注度下,他的聲望、支持率竟屢創新低。許多美國人的確是因為川普當了總統,才開始認真看待他,只是到頭來卻發現,原來素人政治是如此不可測和酷愛個人權威,與美國民主傳統價值多所背道而馳,於是,任期將至,他的支持度便僅剩34%。
不過,當時川普仍有一項可靠的連任利基,就是失業率和工作機會,前者看似已降到一個讓人安心的數字,後者則正上升到一個很漂亮的數字。待民主黨推出拜登挑戰他後,所有「擁川媒體」(尤其福斯)便開始大力放送相關數字跑馬。只是連任劇本隨即被突如其來的covid-19打亂,美國初期防疫的荒腔走板,瞬間導致高確診、高死亡,乃至衍伸出高失業率和商家倒閉潮,遂讓川普最會後的浮木也付之一炬。那年川普敗選,既是敗給自己,也敗給了老天。
四年前,美國選民積極展現了對一個專橫總統的不信任,把他拉下台。自2020年過渡到2024年,拜登上台後美國最顯著的轉變,唯在國際聲譽。根據皮耶研究中心報告(今年6月),在34個接受調查國家中,有平均43%的外國人肯定拜登在國際事務上的作為,對照川普,僅28%有信心。偏偏,美國大選無論如何,就是「美國人的選擇」。在「外交」從不主導美國大選的傳統下,今年尤最,就像2020年美國人拉下川普,道理和動力都和川普個人國際聲譽無關,本次大選關鍵也是在人人切身感受的經濟問題。
拜登上台後,馬上遇到後疫情時代的挑戰。總的來說,所有為因應疫情的短效措施(包括仿若「印鈔票」的購(食)物卡),確實幫助了無數家庭紓解困難,卻都直接加劇了日後的通膨。其中都會區受迫最顯著,僅以美國人廉價速食「快樂餐」(happy meals:通常為漢堡、薯條)為例,自病毒大流行以來,消費者購買成本就大幅上漲了31%,紐約曼哈頓的流動攤販,如今再也找不到一客5元以下的熱狗,當下流動攤販餐飲的平均價格,比2020年疫情爆發前還貴了67%,連從歐洲來的旅客都覺得美國東西好貴,尤其紐約,而紐約又是傳統藍州,如果連鐵票區的生活壓力都無法再因黨派立場自欺人,其他州的景況可以想見。
再者,2022年烏俄戰爭爆發,美國的油價豈止以飆升形容。根據美國心理學會(APA )11月投票前發布的調查(複選),有高達77%的美國人將「國家未來」視為個人生活中的壓力來源,有73%的壓力源出於經濟。於是,當民眾把國家未來擺在憂慮第一位,經濟第二位時,在民主黨執政下,第一道題的「解答」便不代表一定就是「民主黨」,但第二道題的肇因,或說責任,卻是極大比例會被套在民主黨頭上。
2016到2020,美國社會定性了川普,病毒大流行成了臨門一腳,或謂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2020到2024,拜登受制內外交迫的政局,直接導致經濟壓力陡增,在FRED所作全美城市消費物價指數表中(統計從1950到2024),2020到2024這一段的爬升幅度最陡峭,於是也相當程度解釋了,為何在拜登退選前,會有民調顯示三分之二的美國選民,認為國家正走向錯誤的方向。那麼,當哈里斯接棒,於選戰中主打墮胎、民主等價值取勝議題時,實則就不若川普陣營在經濟、移民等現實取向議題的攻擊上那麼有感。
選舉中遭逢大環境的劣勢,通常得靠候選人特質補救,很明顯,哈里斯確實不夠強,所以有很大力氣是押注於複製四年前的反川普民氣,但因獨沽一味,不只出現了後繼乏力,也因為現狀的反證,使得「反川」變得儘管不是無關痛癢,卻是成了次要問題。把「次要問題」當作選戰核心,選票效果當然會有侷限。所以,很多原本民主黨選民,就算不至於投堵爛票(投川普),也很可能消極投票,遑論積極催票,加上部分獨立選民常有「賭(挑戰者)一把」特性,如此一來一回,就成了川普重返白宮一股單純卻有效的助力。
※作者為《上報》主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