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里斯看中了沃茨的「中西部小鎮出身」,以為能守住威斯康辛和密西根,結果證明毫無作用。(美聯社)
美國大選塵埃落定。共和黨為什麼會贏,民主黨為什麼會輸?這是一個問題的兩面。民主黨的輸,既有結構性的問題,也有選戰的問題,也有哈里斯的問題。這裡重點分析民主黨人選的問題。
我批評過好多次,「民主黨不民主」,把1400萬人一票一票投出來的初選結果視為無物,用極少數黨大佬、金主、輿論精英在幕前造勢、幕後操縱搞「換登」,把沒有經過初選洗禮的哈里斯推上去當民主黨候選人。儘管拜登退選在形式上「符合程序」,但這不過是為反民主行徑去打掩飾。程序固然重要,但程序背後的民主精神才是更重要的。背棄了背後的民主精神,那麼「符合程序」不過就是玩弄程序罷了。
哈里斯「得位不正」,必釀苦果。換人通常沒有好結果。1968年,民主黨在黨大會上捨棄初選票數最高的麥卡錫,推舉沒有經過初選的副總統韓福瑞上馬,結果不敵尼克森。前幾年,國民黨在總統選舉中有「換柱」之舉,換了一個朱立倫,還是大敗。哈里斯的失敗,再次在統計上驗證了這個現象。
民主黨通過不民主的方式,把哈里斯推上去,最大的難題就是自打嘴巴。因為「不民主」、「反民主」、「危害民主」正是民主黨攻擊川普的重點(指川普煽動的國會山暴動),然而,現在看起來,自己也沒有做得多好。這種做法引起極大爭議,不但川普多次指責民主黨不民主,一些立場中立的電視嘉賓也多次討論到這個問題。不客氣地說,就是民主黨的「污點」。
在這次大選中,「民主」乃是一個重要議題。在主要的議題中,民主黨領先共和黨的「唯二」議題只有墮胎權和民主兩個。可見民主黨選民對「民主」更加重視,相比之下,川普自然更不民主,但既然民主黨同樣不民主,無非是「兩個爛橙中挑一個沒這麼爛的」,認為民主重要的選民的選舉熱情和投票慾望就會大大降低了。
事實上,「換登」是否那麼必要,是不是值得破壞民主程序,以及讓整個選戰推倒再來,不但當時有人提出意見,至今筆者還認為是不必要的。
拜登之所以決定競選連任,並不是貪戀權位,而是有使命感,相信只有自己才能擊敗川普(事實上也是如此,能競選中擊敗川普的只有拜登一人)。6月底的電視辯論表現無疑是相對差勁,但並非不可挽回,畢竟當時距離選舉還有四個多月。當時,民主黨最需要的是找一個能重振士氣的副總統人選,而不是「換登」。
「民主黨不民主」的更嚴重、更直接的惡果,就是無法找到最合適的人選。
哈里斯是由極少數人硬塞給選民的,她代表了極少數人的意志,而不是真正的可選性。
哈里斯無疑是有一定政治才能的,也是民主黨按部就班培養的梯隊。然而,在2020年被選為副總統候選人時,她的政治經歷實在太短,只當過兩年的聯邦參議員。民主黨固然有奧巴馬當過兩年參議員就選總統的先例,但奧巴馬的政治魅力早就聲名在外,哈里斯的選舉能力、政治魅力、領導能力都遠遠不如,而且當年比哈里斯2020年時年輕有為得多,是政治超新星。相比之下,哈里斯只是按部就班升上來的「循吏」。
幾乎公認,哈里斯當初被選為副總統候選人,是拜登利用她女性、黑人、亞裔等多元性身分,彰顯民主黨多元化,拉攏多元化選民,穩固進步派的票源。換言之,她是保票的工具,而不是爭票的大殺器,而不是因為她有什麼特別的能力、政績、政策。事實上,當年她選副總統時,除了參加一場辯論,幾乎什麼也沒有做(當然公平地說,當年民主黨競選活動也不多)。
哈里斯的「女性、亞裔、黑人」等政治身分做一個副總統候選人是合適的,但要獨當一面,則存在太多弱點。在多元化的觀點來看,這些身分無疑是加了不少buff。但客觀而言,相對保守的美國社會連女性總統也尚未產生,更還沒有到能夠接受一個「少數族裔的女性總統」的時候。更何況,現在爭論的焦點之一,就是美國要不要搞這種「身份政治」?
哈里斯沒有單獨的全國競選經驗。在2020年選舉中,她參加了初選,但在第一場初選投票之前就退出了,沒有參加最實質性的一州一州的初選拉票進程。之後,她作為副總統候選人參加大選。民主黨基本不需要哈里斯去拉票。於是整個大選過程,哈里斯給人的印象都是相當模糊的。
在副總統期間,哈里斯的能力和政策同樣模糊。哈里斯政治資歷很短,在國會參議員期間無甚作為,在副總統期間也只是「行行企企」,負責一些無關重要的禮儀式事件。最重要的事就是在參議院投票中,作為主席(副總統就是參議院主席)投出打破平衡的關鍵一票。但這本身毫無意外和特色。她從來沒有在任何方面,試過獨當一面。
在拜登上任第二年決定競選連任後,哈里斯的作用進一步被邊緣化。拜登初選時,一直有討論其他的副總統人選。換言之,如果不是「換登」,恐怕就是「換哈」了。
哈里斯選總統最致命的因素就是沒有經過初選。初選對參選人的意義重大,向選民拉票,即是向選民展示能力的過程,也是讓選民認識自己的過程,建立和調整自己政綱的過程、還是給支持自己的選民注入動力的過程。2016年民主黨初選之前,沒有多少人知道桑德斯(他雖然是參議員,但來自一個小到不能再小的威蒙特州,沒有全國性的聲名),但正是他參與初選,成功地讓自己成為一代進步運動的宗師,也好比「左翼民粹川普」。這些哈里斯都沒有經歷過。
於是,就在她被匆匆推上馬之際,她可選性注定是很低的。
因此,民主黨「換登」本來就不應該,而「換登」之後,又沒有一個選舉的過程,就把她推上去,這就更不該了。
哈里斯挑選了明尼蘇達州長沃茲為副總統候選人。這個同樣是個糟糕的選擇。這裡不是說沃茲不好。相反,美國副總統電視辯論之後,筆者和美國絕大部分的評論一樣認為,兩個副總統候選人,民主黨的沃茲和共和黨的萬斯,都比自己的總統候選人更加適合當總統。
但是,沃茲最大的缺點有兩個。
第一,名氣太低,雖然貴為州長,但在偏遠的中西部,全國沒有多少人認識。本來,哈里斯的面目就模糊,面臨「重定義自己」的難題,又加上這個又要讓選民認識的副總統候選人,可謂難上加難。
對比共和黨,川普找萬斯,就沒有這個問題。萬斯雖然有一定名氣,但老實說也份量不足。但川普本人就是頂流,副總統有沒有名氣都關係不大。
第二,效果不立竿見影。當時另一個熱門人選是賓夕法尼亞州州長沙皮諾(Josh Shapiro)。賓州,眾所周知是「重中之重」的戰場州,沙皮諾身為賓州州長,不但全國知名度遠在當時的沃茨之上,在賓州更有很高人氣,能極大幫助哈里斯拿下賓州。相反,在明尼蘇達州,民主黨本來就有較大優勢。可以說,沙皮諾對哈里斯的「加成」,遠遠大於沃茨。
明面上說,是哈里斯看中了沃茨的「中西部小鎮出身」,更接地氣,還能和萬斯比一比「誰才是真正中西部人」,能幫助守住威斯康辛和密西根。當然,這證明毫無作用。農村地區全部都是川普世界,在威斯康辛和密西根爭奪的焦點是製造業產業工人。明尼蘇達雖然就在威斯康辛隔壁,但兩者結構截然不同。明尼蘇達的製造業是一個以自然礦產資源加工為主,靠山吃山,沒有製造業外移流失的問題。威斯康辛的製造業是機械製造業,是工作崗位外流的「重災區」。至於密西根的製造業主力就是汽車,同樣是流失重災區。於是,明尼蘇達和它們毫無共情。
據說,當時大部分人都看好沙皮諾,但哈里斯偏偏挑選了沃茨。我猜想可能還是哈里斯不願意接受安排之故吧。
※作者為旅美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