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普再次當政,而且全面執政,幾乎已成定局。(美聯社)
川普再次當政,而且全面執政,幾乎已成定局。我向來支持保守主義,亦即古典自由主義,對這次美國大選結果非常高興,一掃四年來的鬱悶,以及今年全球自由民主國家選舉普遍左傾的陰霾。放眼台灣政壇,左派或進步派觀念成為了蔡英文過去八年執政的思想軸心,吸引了許多專家學者支持,也主導了台灣外交團隊與美國民主黨政府交流的關鍵人事格局。
當然,我無意抹殺蔡前總統的外交建樹,也相當肯定台灣外交團隊在美國國會層面跨黨派接觸交往的努力,但這股觀念上的左風,畢竟不利於未來多年台灣與美國川普政府的外交關係。台灣領袖與外交團隊普遍缺乏對美國保守主義觀念與歷史淵源的深徹正確掌握,甚至有些人多年來把「挺民主」與「進步派」劃上等號,實屬大謬。
我建議台灣政府盡快改弦易轍,實踐以下六大綱領,全力以赴,時不我待。
2025年政府國防預算為新台幣6470億元,占GDP約2.45%,跟川普要求的10%還是差異很大。但國防部說:未來是否增加有待決定,堅持不跟其他國家軍備競賽,僅依需求穩健成長。這種表態未免落後於形勢。
台灣應與川普團隊主動約談,表明我國軍民自衛抵抗中國的決心,堅持台灣國防民防心防自強自立,需要美國協助但絕不搭便車,進而務實商討軍購「保費」金額、「保費」是否包括抗擊中國政治作戰的全面支援、增加台灣國防預算幅度、分階段實踐時間表、美國軍售的品質和交付時間承諾、台灣交了「保費」後換回的更多堅實承諾(武器、裝備、巡弋、情報、駐軍、協防、外交承認),甚至建議簽署兩國安保條約以明確雙方權利義務。總括來說:台灣應該多付,條件可以詳談。
有些人說:川普要求「台灣,自己國家自己救」,但當台灣買了美國軍備後,就會變成「台灣,你被侵略,你要自救,我就不救」。這是很愚蠢的判斷,根本不明白美國的根本國家利益與全球外交格局,也不了解台灣與烏克蘭對美國的意義極不相同。川普的要求其實很簡單:美國會保護台灣,但台灣要先付足更多錢,也要展現自衛魄力決心意志。
又有人說:川普對台灣語氣太重,不友善。這是很像小孩的幼稚評語。美國對台灣是「殺捧」,對「前好友」習近平是「捧殺」。這不是我個人一廂情願的想法,而是有歷史事實根據的判斷。
再有人說:川普提出「交保費」是在勒索台灣。這種說法大錯特錯。川普是要台灣以及全球受美國保護的自由民主國家,分攤更高而且更公平的軍費開支,終結二戰以後美國舉世「大撒幣」的「泛馬歇爾計畫」,讓美國公民不再長期支付鉅額海外軍費費用,提振美國國力,維護美國利益。因此,這是催告負責,不是威脅勒索。
此外,大家試想想:如果川普要求香港人每人每年給美國一萬美元,美國就可以協防香港,反抗中國,光復香港,我想會有很多香港人噴飯舉腳贊成。但可惜沒有。為甚麼?大家不妨想想。美國的「保費」邀約,只發送給北約國家、日本、韓國、菲律賓等,以及現在的台灣。這是多麼難得。如果台灣不珍惜,還嫌東嫌西,那是多麼愚蠢。由「恩惠施捨」變成「保費契約」,台灣何樂而不為?
台灣不應只著眼於國防預算,也必須對中國的統一戰線或政治作戰(輿論戰、心理戰、法律戰),出錢出力,強勢抗擊。這種包括組織滲透、輿論扭曲、灰地衝突等混合型鬥爭手段,正是中共的看家本領,位居中共奪權三大法寶(統一戰線、武裝鬥爭、黨的建設)之首。
台灣政府與民間社會,對於民防、心防,應該挹注更多資源和配套措施,並且把國內混跡在軍公教、宮廟、演藝等各領域的特洛伊木馬,亦即潛伏台灣的中共間諜及組織,大肆掃蕩,依法懲處。
在輿論戰、心理戰方面,親共的台灣在地協力者最近不斷宣傳「疑川論」、「疑美論」、「棄台論」,甚至拿昔日叛徒保頓「引述」川普說過「台灣筆尖對中國大桌」來說事,或者炮製「民主黨保台灣,共和黨棄台灣」等可笑謊言,實在居心叵測。
「疑川論」先聲稱川普只是個唯利是圖的交易型商人。但實際上,川普有軍人格局,熟悉美國傳統,把一切外交談判視為劃定紅線、寸步不讓的馴服對手場合,絕不討價還價。偶爾放些煙霧彈,讓輿論失焦錯位。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
「疑川論」續聲稱川普是法西斯。我真不想反駁,實在太浪費筆墨篇幅。廢除民選、打壓人權、種族滅絕、侵略他國,是習近平,不是川普。
「疑川論」又聲稱川普會讓台灣感到他的政策很不確定。但實際上,川普的政策卻非常確定:10%關稅、部分晶片產業轉投美國、軍費必須大增,而且對中國取消最惠國待遇、60%關稅、如你炸台灣我就炸你北京、如你封鎖台灣就150-200%關稅、如你用人民幣結算就100%關稅、如你反制我就對等反反制。由此可見,不是不確定,而是有些人不願意承認早已確定。
「疑川論」也聲稱川普出賣台灣。但又說不清楚要把台灣賣給誰、可以拿多少錢、對美國和自己有甚麼好處、跟上述政策的矛盾在邏輯上是否說得通、美國民意是否支持等。理屈辭窮,放個響屁,一揮即散。
歸根結柢,台灣人自我防衛及聯美抗中的意志、決心、實力、行動,才是最關鍵的。曾在川普第一次當政的2019至2021年間擔任國安顧問、預料即將再加入川普新團隊的歐布萊恩(Robert O’Brien)表示:「台灣人必須像我們一樣渴望他們的自由與獨立」,如果台灣人自己都不願意保衛台灣,「我不可能比台灣人更關心台灣,派我的女兒去保衛台灣」,事緣他有兩位女兒是美國軍人。他說:「我們需要看到台灣人的意志」,台灣人必須站出來承擔責任。換言之,如要美國高官送自己女兒上戰場,台灣人必須展現決心抗戰到底。最近民調證實了絕大多數台灣人是有決心衛國的。這正是抗擊中國政治作戰的必要前提。
川普說過「台灣偷走了美國晶片生意」,激起很多台灣社會賢達反駁:「台灣沒有偷」。我不禁失笑。台灣當然沒有偷,但如果用這種格局去反駁美國,就顯得幼稚和孱弱,牛頭不對馬嘴。
川普話中有話,真正意思是:美國也要有自己的半導體或晶片產業,一要本地就業,二要本地稅收,三要供應鏈靱性及國家經濟安全。川普根本不是要「所有」台灣晶片產業(設計、光照、製造、封裝測試)全部都移到美國,而是要「部分」產業環節「更多」在美國設廠僱工。該「部分」將避開美國向台灣開徵的關稅,但所有晶片產業將不再領受美國聯邦政府鉅額補貼,進而促進美國經濟發展,讓美國再次偉大。
既然台灣決定了聯美抗中的國家戰略,美國這種要求實不為過,而且對台灣的負面影響相當有限。有些關鍵工序,如留台生產,即使承受10%關稅衝擊,也會繼續留存台灣。換言之,這不是全有或全無的抉擇,而是邁向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互相依存的產業格局調整。如果經過這場變革,可以促成台灣與美國及自由國家的產業與經濟融合發展,為台灣帶來的利益其實遠大於風險。
我相信台積電在美國投資的計畫,不會像郭台銘般始亂終棄。台積電亞利桑那州晶片廠下月將舉行完工典禮,屆時川普和拜登都會出席,可望在大選後同框。66億美元《晶片法》政府補助將會終結,但台積電絕對有能力承受和消化。新廠預計在明年上半年開始量產,使用N5、N5P、N4或N4X之一的製程,而仍在興建的二廠,預計將採用3奈米或2奈米製程技術。至於四、五、六廠,也箭在弦上。台灣和美國在半導體產業上的佈局和合作,只會越來越緊密,對台灣越來越有利。
川普將對中國開徵60%懲罰性關稅,根本不是為了收稅(但對其他國家的10%關稅就真的是為了收稅),而是為了實際上脫鈎斷鏈,促進各大產業回流美國生產,讓中國貨輸入美國大減85%以上,人民幣貶無可貶,觸發資本外逃,從根本上切斷深層政府、華爾街集團、美國整體社會對中國的長期依賴關係,終結季辛吉主義下政商貪腐溫床,把去風險化、供應鏈靱性、國家經濟安全等掛在嘴邊的政策真正落實。這是一場自二戰結束以來最龐大的改革,勢必徹底改變杜魯門、尼克森、克林頓以來長期錯誤的容中、友中、助中「接觸」政策,不再抱持「設置護欄、溝通暢達、避免誤判、管控分歧、防止戰爭、既競爭又合作」的傳統外交綏靖思維,改以嚇阻(deter)、防禦(defend)、擊敗(defeat)的3D三節棍戰略對付中國。
然而,台灣對於川普新政府部署的大時代變奏,似乎尚欠全盤透徹理解。有些人還抱持著「既競爭又合作」的落伍思維,用來猜度美中關係的新框架,以為只有量變而無質變,甚至認為台灣與中國關係基本上應該維持不變,進而繼續堅持「不挑釁」為對中國的外交鐵則。我鄭重告訴各位:這個時代已經過去了!
舉例來說,美國徵收中國60%關稅,而且徵收台灣10%關稅。那麼,美國會允許台灣對中國不徵收關稅,或者只徵收低關稅嗎?難道美國不會忌諱中國以台灣或其他任何國家作為跳板,或者以台灣或其他任何國家為「產品來源地」幌子,來規避美國對中國的懲罰性關稅嗎?中、墨、美的汽車供應路徑,目前已經中斷了。
由此可見,台灣根本沒有當「快樂第三人」的餘裕。美國徵收中國60%關稅,將會觸發全球各國必須選邊站:跟美國的,同樣應徵收中國高額關稅;跟中國的,則會被美國徵收高額關稅。唯一例外,可能是美國特許部分國家成為「快樂第三人」作為戰略緩衝,得以關稅兩頭低,但這類國家肯定不會包括台灣或任何第一島鏈國家。最後的結果必然是:中國被全球孤立!一旦俄烏戰爭結束,中俄利益紐帶切斷;一旦中伊利益紐帶切斷,以哈衝突結束;兩相加權,邪惡軸心必瀕瓦解。這就是川普的戰略目標。
換言之,台灣唯一可行的路徑,就是仿效美國,同步對中國開徵鉅額關稅,以及同步採取其他禁限措施。中國變「小院」,台灣及各國變「高牆」。台資企業加速撤離,方為上策。這就是新冷戰2.0,或稱「暖戰」。2025年以後的川普新時代,不會再是四年來的拜登時代,也不是四年前的川普舊時代,而是堅壁清野、孤立中國的美利堅治世新時代。
因此,台灣對中國的外交政策,需要及時調整。賴清德總統「四個不變」原則基本上是正確,但在「第三個不變」中提到的「健康有序對話交流」未來可能會變得有點一廂情願。對中鉅額關稅,中共野心續露,那麼重回蔣經國時代的「三不」政策或類似的措施,可能更符合台灣利益與國際格局。
時局已經大變,台灣不宜抱舊守缺,應該在兩極世界之間慎重抉擇。我認為台灣面對中國,堅持「對等尊嚴」原則就足夠了。善意交流初衷,台灣早已展現,但聞空谷足音,唯有及早改變,致力聯美抗中。這樣的話,可能倒過來足以說服美國減免對台灣的關稅,甚至把台灣納入美利堅治世的一部分。
台灣自2017年起開始從美國進口原油。以2022年為例,台灣進口原油總計2.97億桶,前五大進口國分別是:沙烏地阿拉伯(33.9%)、科威特(21.2%)、美國(20.4%)、阿拉伯聯合大公國(8.3%)、阿曼(6.8%)。
今年美國大選後,原油價格大減至每桶71美元,投行也料將跌向60美元。川普明年就職後,將會立即解除不必要的管制,大力開採國內頁岩油,增加庫存,如果及時進入市場,增加供應,勢必讓油價大幅下降,穩步達成「12個月內油價減半」目標,兌現競選承諾。只要油價下跌,物價也會下跌,通貨膨脹舒緩,促進經濟民生。這就是川普為美國人努力奮鬥的政治藍圖。
如果台灣決定走親美路線,其實現在就應該增加向美國購買原油、液化天然氣等能源總量和比例。例如在原油進口方面,讓美國占比由20%提高到40%左右。台灣既可購入廉價油氣,也可增強與美國的經貿聯繫,一舉兩得,言行一致。如果主動實行,肯定會讓川普團隊刮目相看。同時,台灣也可以把這個對美國的利多,放進與美國綜合談判的籌碼籃,讓美國更重視台灣,讓台灣更親近美國,對台灣國家安全必有好處。
目前台灣政府主管美國事務的外交團隊,雖然一直堅持跨黨派接觸交往的基本原則,但其人脈網絡與觀念思想,大多與民主黨或進步派比較靠近,當然會導致與共和黨或保守派產生一定程度的距離感。
我深知台裔美國人在美國各地的同鄉會、台灣人公共事務會等,長期在美國跨黨派接觸和政策倡議方面,取得了重大成就,擔當了重要角色。然而,台灣政府外交團隊似乎在善用了當地提供的寶貴資源後,外交交涉流於表面事項或特定議題,尚未充分掌握保守主義觀念、基督宗教信仰、川普治國理念的精萃,也尚欠足夠數量關鍵的「知右派」團隊成員。如果在這方面沒有改善,後果堪慮。如能在這方面大力改善,前途光明。
如果一方面要破除「疑美論」,但卻在外交團隊保留著大量「疑川論」者,這樣就是邏輯混亂,言行不一。改革外交團隊,現在刻不容緩。興衰一轉念,存亡一剎那,盼識者慎之。
我希望台灣外交團隊多做功課,特別是掌握美國歷史與傳統。麥金利(關稅之王)、傑克遜(美國經濟富足安全優先,但如受他國威脅就必須取勝)、傑弗遜(美國不應捲入不必要的國外同盟關係,應專注美國安全和發展)三位前總統,是川普主義(Trumpism)思想系譜的淵源。川普比較疏遠漢彌爾頓的「全球主義」及威爾遜的「理想主義」觀念。箇中底蘊,值得好好研究。這樣才不會誤解川普主義為民粹主義或孤立主義,也不會誤認川普排斥小布希及錢尼支持的全球主義、干預主義為大逆不道。
多閱讀,常交流,有助廣結善緣。總而言之,台灣外交團隊,既要有「知左派」,也要有「知右派」。這樣的話,台灣與美國的跨黨派外交關係,才能建立在觀念、價值、任務的共同深層信任,而非因時制宜的權變之計。
※作者為政治評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