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目前已公開資訊（11月12日為止），北韓向俄烏戰場派遣的1萬多名「特殊作戰軍」士官兵當中，已約有8千名北韓部隊正在俄國庫斯克地區進行訓練，但仍無法確認進入戰場的時機。雖然已傳出許多尚待證實的北韓士兵被擊殺或其他相關戰場資訊。但根據烏克蘭總統澤倫斯基於11月1日接受韓國KBS專訪時所的談話內容，目前（11月12日為止）北韓部隊應還未與烏克蘭部隊正面接戰，也無任何具體可查核證實的北韓士兵陣亡或被俘資訊。

另一方面，自從傳出北韓進行境外派兵之後，北韓在9至11月之間，進行了4次飛彈試射，其中10月31日試射的「火星砲-19型」被朝中社稱為「全新的超強力攻擊手段、最終完結版的洲際彈道飛彈」。本文試以目前有限的公開資訊，簡析北韓此次境外派兵的動機與意涵。

北韓改採不同以往的軍事外交路線

這次是北韓政權建立以來最大規模的境外派兵行動，也是冷戰結束以來，最為重要的軍事外交成果。如果綜觀過去北韓對外軍事援助或其所謂的軍事外交內容來看，實際上北韓過去已有境外派兵的經驗，但目前已知的規模皆未超過200人。北韓從1964年的越戰開始，到2017年被聯合國施以高強度制裁之前，北韓已有派遣軍事顧問團或空軍飛行員的紀錄，相關紀錄如表一所列。

北韓的軍事武器出口也是在類似的時空背景下發展而成，北韓的國防產業被金日成稱做「第二經濟」，金日成相當重視國防產業，他認為北韓必須要保有隨時可提供友邦和自身所需的軍火彈藥儲備量，其重要性可想而知。北韓國防產業的主管機關「第二經濟委員會」也具備獨立地位，不受內閣管制，配合朝鮮勞動黨軍需工業部的規劃，負責國防科技研發、武器生產與對外軍事貿易等重要事業。

過去冷戰時期，北韓是以「派遣小規模人力」和「提供武器彈藥」為主要方向。在前蘇聯的援助之下，北韓生產的輕兵器和彈藥得以大量出現在主要紛爭地區。北韓也從中引進部分先進裝備，進行逆向開發，長期累積成為北韓國防工業的基礎，部分武器甚至在俄烏戰爭爆發之後，反向提供給俄國使用。

金正日時代則是以賺取大量外匯資金為目的，出口軍事武器（主要是輕武器、多管火箭和袖珍潛艦）給越南、葉門、伊朗和阿拉伯聯合大公國等國，並從中獲取關鍵武器零件，以維持傳統俄式武器的妥善率。

金正恩政府初期基本上也是承襲金正日時代的方式，但2016年以後，受限於聯合國追加實施的禁運管制與經濟制裁，再加上長期未解的能源匱乏和經濟困頓，武器品質明顯受到影響，此部分可從去年北韓砲彈在俄烏戰場的使用狀況可略為窺知。由於《朝俄全面戰略夥伴條約》目前已生效，根據條約第3與第4條，基於安全互助和相互保障原則，俄國應可協助北韓成為穩定的武器彈藥供給來源之一，北韓也可從中厚植國防產業實力，加速改善北韓傳統武器裝備和軍事衛星發展瓶頸。而10月31日發射的「火星砲-19號」，不同過去以往會進行發動機試驗或發射試驗的前例，此次幾乎是「一步到位」，研判北韓可能獲得來自俄方的技術指導。此部分若屬實，下一步極有可能是接續完成多次失敗的千里馬衛星火箭發射計畫，但近期應該不會進行發射，可能會視明年川普就任之後，朝美俄三方後續互動狀況而定。

北韓派兵參與俄烏戰爭的可能動機

根據前面所提到的北韓歷年派兵概況，可發現北韓自韓戰結束之後，實際上已沒有大規模作戰經驗，也沒有營級以上境外派兵經驗，也沒有跨國聯合指揮作戰經驗，也未具備任何無人機作戰經驗，再加上語言溝通問題，若在沒有充分事前充分訓練的情況下，與烏克蘭部隊正面接戰，極有可能立即造成大量傷亡。北韓在明知可能會出現大量損失的情況下，依舊派遣大批部隊至俄烏戰場前線，其目的與動機依舊無法確切得知。本文根據目前極其有限的公開資訊，提出以下幾個可能的動機。

第一，具體實踐朝俄全面戰略夥伴關係，建立長久的安全環境。自從2018年朝美會談正式破局以後，北韓是以戰略武器實施灰色地帶侵擾作為回應韓美對朝政策的方式，且大多是「單打獨鬥」。因此北韓需要一個類似過去朝蘇軍事同盟的安全後盾。而今年6月19日簽署的《朝俄全面戰略夥伴條約》，在普丁（11月9日）與金正恩（11月11日）先後分別完成批准簽署程序之後正式生效，讓北韓成功具體落實此目標。而該條約第四條提到的安全互助或將提供北韓更為穩定的安全保障，將使得北韓派兵至俄國領土庫斯克州更具備其正當性。

第二，遂行「通美封南」的階段目標。此策略始於金正日時代初期的朝美核武協商，爾後2020年北韓外務省資深顧問金桂冠（Kim Kye-Gwan）發表公開談話，對韓國長期在韓半島事務擔任「仲裁者」的角色感到不滿，並表示「我們將走我們自己的路」，北韓在後來的4年當中，也確實開始付諸實行此路線，陸續拆除境內所有韓國援建設施，修改法令條文，在硬體與軟體方面，徹底與韓國分道揚鑣。此次北韓在境外派兵的過程當中，也直接忽視韓國的反應，並直接影響到韓俄關係，目前韓俄雙邊已無太多具體互動，再加上近期韓國國內政治問題的影響，使得韓國實際上難有具體對應作為。研判未來俄烏戰況再持續膠著的情況下，北韓可能會以此試圖重啟朝美對話，優先「搶占談判的高地」。

第三，振興第二經濟，提升國造武器品質。北韓目前不僅在輕兵器、火砲彈藥等原本擅長的領域取得成績之外，也順勢對俄國出口短程戰術導彈（KN-23、KN-24）和反戰車武器（火鳥-4），未來極有可能會陸續提供更多新款戰略導彈、長程火砲和輕武器至俄烏前線。為此所需，研判北韓未來可能會增派砲兵、工兵等單位人員，協助俄軍前線部隊維持武器運作和修建防禦陣地。

第四，累積部隊實戰經驗，改善訓練內容。北韓自韓戰結束以來，其軍事戰略長期受到金日成的「游擊隊戰略」影響，著重敵後方非正規作戰，運用特種部隊對韓國進行滲透與境外軍事任務，再加上忠誠度和裝備訓練等因素，這或許是北韓派遣特殊作戰軍的主要原因之一。根據目前有關特殊作戰軍和金永福上將的公開資訊，研判北韓亦有可能藉此引進新式現代戰術訓練和現代戰場管理經驗，配合俄軍協助指揮管理北韓部隊，成為往後的特種部隊訓練或國防計畫的重要參考來源之一。

未來局勢觀察重點

綜上所述，目前可能是自冷戰結束以來，對北韓最為有利的國際環境，俄烏戰爭對北韓來說，是一個可以在外交、軍事和經濟等領域徹底實現「正面突破戰」的機會，提升朝俄戰略夥伴關係，徹底擺脫被長期制約的禁運與制裁體系，調整朝中與朝美關係。本文認為未來主要的觀察重點如下所列：

第一，歐洲國家對北韓境外派兵的態度。北韓派兵支援俄國的行為，或將連帶影響北韓與歐洲國家的外交關係，提升對於韓半島局勢和北韓核武問題的關注程度。北約和主要歐洲國家（英、法、德）針對北韓的後續措施應是未來觀察的重點。

第二，川普就任之後的朝美雙邊互動。目前北韓媒體仍未報導美國總統選舉，也未表示任何立場。依照過往經驗，可能須待至明年一月才有可能有所表態。川普對於北韓長期持有核武的態度應會是主要觀察重點，這可能會對韓國民意對於開發核武的態度產生深遠影響。

第三，韓美防衛費用協商的未來動向。由於北韓軍事威脅未減，未來川普就任之後，不論朝美關係如何發展，韓美之間的共同防衛費用協商應該會是未來韓美對話的主要重點，目前韓美將可望持續擴大美軍MRO（Maintenance、Repair、Operation）的合作範圍，這將有助於韓美國防產業合作，此部分應會作為雙方就防衛費用協商的整體考量，亦是未來須持續觀察的重點。

※作者為國防安全研究院國家安全研究所助理研究員。本文授權轉載，原文出處。

（本評析內容及建議，屬作者意見，不代表財團法人國防安全研究院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