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揆換人的傳聞甚囂塵上，不過，各種說法指向不一，顯示「換閣說」並不是有系統、有組織的放話；或至少代表蔡英文仍未有最後定見。在台灣，「組閣」是僅次於選舉的重大政治鋪排，它不僅牽涉到總統的主觀意願，也涉及執政黨內部的權力生態，最終更與選舉佈局有關。前兩項因素常利弊互見，難以抉擇；但民進黨一貫是用「選舉佈局」作為上位思考，這也有助於外界釐清目前一片混沌的政局。

林全與蔡英文的互信程度極高，是一年多前蔡英文三顧茅廬下才應允的閣揆人選。他答應接任閣揆時本就與蔡英文有「幫忙這一年，但別讓我碰選舉」的一年之約，在2018年選舉將屆之際，出現「換閣說」是極其自然之事。不過，隨著林全個人主觀意願可能出現幽微變化，以及賴清德強勢地出現，又使得局勢出現轉折。

賴清德在此時此刻成為替換林全的最熱門人選，不僅在於民望最高，也在於他個性與蔡英文完全互補。相較於蔡英文較為溫吞、缺乏政治性格；賴清德個性決斷、政治性格濃烈，兩者幾乎相對立。不過，憲法上的總統與閣揆並非互補關係，而是從屬關係；蔡英文若在此時找賴清德組閣，看似可解目前民調低迷的燃眉之急，但未來兩人的勃谿恐怕無日無之。而「早立太子」（真的很早，若以蔡英文仍尋求連任、2024年的總統大選為基準，將長達六年）更是權力佈局的大忌，也打破了民進黨派系共治的不成文默契。

論者或以為「賴神接閣揆挽救民進黨執政危機」已成為派系共識，這說法其實完全不諳民進黨派系政治的「眉角」。賴清德是新潮流系過去30年來唯一成功培養的全國性政治領袖，派系色彩濃烈；而閣揆卻是進行政治分配的關鍵性角色。若賴清德此時成為閣揆，與新潮流長期處於緊張關係的謝長廷系統，同樣與賴清德有競爭關係的林佳龍，甚至此刻問鼎高雄市長機會極高的陳其邁等等，都不可能毫無警覺，彼此暗中的掣肘與內鬥勢必提早浮上台面。將來的內閣光是應付這些來自黨內的明槍暗箭，恐怕就已應接不暇。

而對民進黨更大的困擾是，如果賴清德接閣揆，誰來參選新北市長選舉？

由於當年朱立倫接受安排參選新北市長，導致無緣於總統大位的案例在前，賴清德不斷表達無意於新北市長選舉的想法。不過，眼下的地方選舉，民進黨亟需有一位領頭羊；在柯文哲與民進黨屢生爭端且蔡英文聲望已然折損之下，設若賴清德仍想偏安於閣揆，他有多少機會能持盈保泰到六年後的總統大選？實在不無疑問。

從黨外時代以來，民進黨一向以「最強的人」去打「最難的選舉」；這樣的選舉佈局一路幫民進黨攻城掠地，也讓「最強的人」（可能不只一位）得以累積戰功。當年蔡英文一度抵死不願參選新北市長選舉，面對黨內大老勸進時，甚至說出：「我爸爸告訴我，不可做超越我能力的事。」但最後仍不得不服膺於民進黨這項政治傳統。儘管最後選輸了，聲望卻從此超越蘇貞昌，並一路攻頂。這也成為賴清德衡酌自己未來動向的顯例。

無論就憲法規定或政治現實以觀，台灣的閣揆就是總統的幕僚長，閣揆必須與總統共存共榮，甚至概括承受總統的施政滿意度；但在台灣選民普遍對現狀不滿的情緒下，從沒有任何一位閣揆最終成為民選總統。而兩年一次的選舉，更導致地方選舉成為總統大選的前哨戰，其結果不可免地牽動總統大選。從民進黨的政黨性格與選舉思維來看，賴清德下一步為何？他會不會在此刻接閣揆？也呼之欲出了！

※作者為《上報》總主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