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普重返白宮,雖有黨內極端派力助,他個人卻沒有只想當「鐵粉議員的頭頭」。(美聯社)
自上月美國大選結束,美國輿論界幾乎一致推論,在未來新政治格局下,重返白宮的川普將可全面性、自由地制定國內政策議程,進而從根本上重塑聯邦政府、改寫制度規範,或有人稱其為一場「民粹風潮」的勝利。但事實上,共和黨總統、國會雙贏,表面上執政結構相當完備,這一結果,卻是過去四年共和黨內部不斷彼此對抗、激盪所生。與其說是「團結的共和黨」打敗了「不團結的民主黨」,實則更有「爭論不休的共和黨」打敗「思維單一的民主黨」的味道。
所謂「爭論不休的共和黨」之說,其來有自。儘管過去四年,共和黨極右派經常搶占媒體版面,並且在諸多議題上發揮一定的拉力,在國會議長選舉上,還能扮演關鍵少數,於是自然形塑出共和黨「極右當道」的氛圍。就現象面確實如此,不過,就共和黨國會組成實際面,卻仍存在多元意見的交戰,尤其關於經濟、醫療健保和外交政策問題,共和黨內部的辯論,一直不亞於他們和民主黨間的針鋒相對。再者,根據民調分析機構「Echelon Insights」曾對第117屆國會(2021-2023)所做調查,分析了共和黨眾議院200多名議員,認為他們至少存在四個維度意識形態的分歧:社會保守主義;民粹主義;傳統保守主義和溫和派。
其中,每個維度的共和黨議員組成且還有兩極化趨勢。即上述四類型國會議員已然價值立場有異,就連各類型中彼此間很多時候意見、作法也未必相同。例如民粹主義者,尚可分為七成的高度民粹和兩成左右的低度民粹;社會保守主義亦可區分出三分之一的極端保守派和四分之一的低度保守派。2024年2月,三名共和黨資深議員羅傑斯、加拉格爾、格林相繼表態不再爭取連任,正是共和黨內部路線爭鬥的結果之一。議長強生雖然也被歸為「川普派」,而他有多不欣賞黨內極端派同志,則是人盡皆知。
另外,Echelon Insights的分析中也提到,儘管共和黨激進 (民粹)和溫和派支持者在某些議題上存在重疊性,但共和黨溫和派和民粹派議員,在議事上卻經常壁壘分明,各有堅持。這便又說明,共和黨從來不如大家所以為整齊劃一,就連川普副手搭配范斯,也不被認為是要彰顯團隊的一致。
回到川普身上,自從他2016年首度參選總統,他民粹風格的表現是一回事,川普於黨內整個崛起的過程,無疑也是充滿內部高度對抗性,包括對抗保守宗教派、對抗憲政保守派,民粹主義便是在川普針對同黨人的抗衡中逐漸抬頭,但它卻又因此同時納入了部分溫和派。本次爭取連任過程,川普起初受到的自己人的挑戰並不小,直到他真正擊退一幫挑戰者,初選後段對他的雜音才大降。
因為川普第二次參選,理所當然會被和自己第一次參選做比較,也就是在這樣的比較下,有評論觀察到川普本次的修正,在於他雖然仍不乏尖銳的民粹言論,卻又比當下極端共和黨人「略顯溫和」,尤其還更傾向共和黨國會中屬於多數的中間派,而非只當「川普鐵粉議員的頭頭」。當川普選舉期間不斷拋出大增關稅、嚴管移民,在被指為將帶動一波新保守經濟民粹主義時,他也確實成功打動當下兩類關鍵選民:美國的保守派選民,看到了關稅或可幫助自己重新奪回貨物流動的控制權;美國工人階級則相信有效限制移民,可以幫助他們重拾勞動力流動的控制權。
就得票族群分布看,民主黨也不會否認,光是民粹風潮和仇恨動員,應該是不足以讓川普成功重返白宮。
美國大選落幕當下,國民黨主席朱立倫受訪時曾說,這次共和黨獲勝最重要原因是經濟因素(民眾荷包變薄,通膨嚴重)。他對執政的民主黨為什麼下台,解讀或許沒問題,問題是,他可以理解共和黨重返執政的諸多成因?還是以為一個在野黨純粹靠著仇恨動員、訴諸無厘頭民粹,就能拉下執政黨?若以「川普回歸」為鏡,我們確實只看到國民黨目前所採取行動,至多類似共和黨過去四年來最窄化、極端當道、驅逐良幣的一面,然後同時正在犯和執政的民主黨同樣的錯,變成一個思維、行事愈來愈呆版僵化的政黨,而且還愈來愈不受到年輕選民信任。如今,倘若不是已然放棄重返執政,破罐破摔,實在很難理解國民黨今天在國會種種偏執作為目的究竟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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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為《上報》主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