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普是帶著復仇心理開啟他的二次回歸的。在其施政的優先順序上,內政將要重於外交。(美聯社)
剛過去不久的2024年,可稱之為選舉年,據說全球有一百多場選舉。不過,就地緣政治而言,這些選舉並不具有同等價值,其中兩場選舉最重要,它們是年初的臺灣選舉和年末的美國選舉,恰好一前一後。
美國選舉對全球地緣政治的重要,似乎不言而喻,因為美國迄今仍是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家。出於這一點,許多人會認為,只要是美國的事,對全球都重要。但去年11月美國的總統選舉,之所以顯得重要,並不因為它是美國的總統選舉,而因為這是場特別的總統選舉。它的特別之處就在於,川普的二次回歸,而川普這次回歸是帶著特殊使命的,從而使得這場選舉,在整個選舉過程懸念迭出,充滿意外,更不用說它的選舉結果了。要不是川普這個因素,美國這場選舉的可看性就差遠了,和過去正常年份的大多數正常選舉一樣,在地緣政治上並不顯出它的重要性,儘管美國自身的重要性毋庸而言。
選舉的結果是川普當選。作為一位非建制派的政治人物,川普二次入主白宮,給美國給世界會帶來何種影響,幾乎每個國家都在屏息觀看,尤其對海峽兩岸的大陸和臺灣而言。川普的政治理念是「讓美國再次偉大」,應該說,他已經成功地改造了美國的政治文化,至少是改造了一半,拜登的四年,實際也是接受了川普的「MAGA」理念,所以很多人認為,拜登的治理路線是沒有川普的川普主義。但是,川普此次回歸,並非是他1.0的簡單翻版,必然會在美國的內政外交上將他的「MAGA」理念貫穿在每項政策和做法上,至於能不能完全做到,是另一回事,但他肯定會利用目前的大好形勢和總統權力,全力去實現這個使命,這從他提名非建制派的死忠粉為其內閣成員可見一斑。
某種意義上,川普是帶著復仇心理開啟他的二次回歸的。在其施政的優先順序上,內政將要重於外交,而內政的重中之重,是進一步改造美國的政治文化,抽幹華盛頓的沼澤。有人講,川普將要在美國進行一場美國式文革,這或許有些誇大,但是他確實要讓「MAGA」理念成為一種新的美國政治文化。可川普要達成目的,也非易事,因為美國的覺醒運動及蘊含著其中的進步主義,其形成並非一朝一夕,早已流布於美國社會的方方面面,有一定的歷史必然性,要改造或摧毀它不是那麼容易的,會遇到抵制和反對。
毫無疑問,川普的「MAGA」政治和對美國的改造,對美國的外交和全球地緣政治會產生很大的衝擊波。作為世界「霸權」,美國國內政治本身就會影響世界,就此而言,美國的內政即是其外交;同理,全世界的事,在美國眼裡,也是自己的事,是要管的。故從此角度說,美國的外交也是其內政。換言之,內政和外交對美國不是那麼截然分開的,兩者的邊界有些模糊,這就是內政外交化、外交內政化,是只有霸權國家才會有的現象。
有鑑於此,當川普試著去抽幹華盛頓的沼澤時,會減少他對外部世界的關注,不願讓美國為世界承擔過多的提供公共品的責任,特別是在抽幹沼澤的過程中做得不順,遇到很大阻力,會牽制美國國家能力的投射和運用,不得不在某種程度上收縮美國的霸權;與此同時,川普亦有可能將外交議題引入內部党爭,作為打擊政敵的工具和手段。當川普這樣做時,對外交和地緣政治產生怎樣的變數,取決該議題本身的重要性以及川普使用議題於黨爭的方式。
另外,川普還是一個有著威權性格的領導人,他對民主/專制的意識形態敘述不感興趣,在外交上不大可能打意識形態牌,對經濟和關稅的重視可能要超過地緣政治,故他或許通過地緣政治上的施壓來達到他的特定經濟目的。這就為在地緣政治上的可交易性提供了空間。而這似乎不利於民主國家而有利於專制國家,尤其對美國最大的戰略競爭對手中國,如果中國願意犧牲一定的經濟利益來換取川普在地緣政治上對中國打壓的某種放鬆,中國的外部環境可能就不像輿論認為的那樣在川普時代比在拜登時代更惡劣。
再說臺灣,去年的總統選舉,其重要性或僅次於美國,這凸顯了臺灣在世界政治版圖中的分量。臺灣總統選舉的重要,植根於兩岸關係的重要,兩岸關係的重要又植根於臺灣戰略地位的重要。在美國的戰略佈局中,臺灣的戰略地位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是處於美國圍中戰略的第一島鏈的樞紐地位;二是臺灣的半導體產業尤其台積電在美國對中國的科技打壓中也是關鍵的一環。科技在國家的競爭中越來越起某種決定性作用,而臺灣在全球先進晶片的供應鏈中的角色可謂舉足輕重,這是臺灣的戰略價值所在,也是美國讓台積電到美日等地設場以分散風險的原因。
臺灣這種戰略價值很大程度上是由總統選舉予以體現。想像一下,如果臺灣去年的總統選舉,藍白合最後沒有破裂,今天坐在總統府的就不是賴清德,而是侯友宜或柯文哲,執政的也不是民進黨,而是國民黨,當然,柯也不會入監——順便說下,柯對去年在藍白合中的算計定會後悔死了。假設侯或柯做了總統,由於一個反對台獨,認同中華民族和中國文化,一個認同兩岸一家親,大陸和臺灣的關係肯定不會像現在這樣緊張,兩岸大概率會恢復官方往來。儘管臺灣在美國的晶片戰中還是會聽從美國,不會允許台積電的先進晶片賣給大陸,但在地緣政治上,會持相對友陸立場,兩岸的衝突風險有可能降低。至於此結果對臺灣是否會比現在要好,這是個價值判斷問題,在此不論。
雖然國民黨和民進黨誰當政會對兩岸關係產生不同影響,然而,長遠來看,只要美中的競爭和對抗繼續,無論兩黨誰當政,臺灣在美制中戰略上的這種重要地位,也會讓臺灣面臨一種困境。原因在於,越往後,臺灣獨立的力量越強,這是不可更改的趨勢,即便國民黨當政,也不能扭轉這種趨勢,而且也不會去扭轉。相反,國民黨本身會越來越本土化,而一個本土化的國民黨,在大陸看來,和民進黨其實沒有太大差別。但另一面,兩岸實力的差距也是客觀存在的,從而使得臺灣難以真正獲得法律上的獨立,除非大陸發生突變。此種狀況導致臺灣在和大陸的對抗中不得不更深地依賴美日和西方國家,從而會削弱臺灣的自主性。這就是我說的臺灣困境的意義。
美國和臺灣這兩場選舉現均已過去。川普即將上臺,賴清德則在臺灣執政了半年多。全世界都嚴陣以待川普的上臺,這已經體現了川普2.0對地緣政治的巨大影響力。至於賴,他的當選對兩岸關係的影響亦有目共睹,未來三年還會進一步通過一些事件體現出來。
※作者為獨立學者/中國戰略分析智庫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