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聖誕節，連結芬蘭和愛沙尼亞的Estlink 2海底電纜遭一艘名為Eagle S的油輪切斷，同時間，還有另外四條傳輸資料的電纜也被破壞，芬蘭警方因而扣住這艘從俄羅斯聖彼得堡出發，準備前往埃及的油輪調查，高度懷疑它就是俄羅斯「影子艦隊」的一部分。

歐洲國家對俄羅斯影子艦隊一直很關心，歐盟更曾在一份調查報告中，明言普丁擁有數百艘，負責協助俄羅斯私下向世界各地運送原油的老舊油輪，自烏俄戰爭爆發，俄羅斯正是利用這些註冊海外帳戶的油輪，規避西方國家制裁，替俄羅斯創造戰爭收入。

根據標普全球（S&P Global／紐約上市金融統計公司）估算，約莫有591艘「影子艦隊」油輪在俄羅斯石油貿易中運作。所謂「影子艦隊」的特徵至少有幾項：船隻所有權複雜、船體老舊、船隻分別懸掛不同國家國旗、幾乎都會關閉AIS（自動識別系統）；絕大多數船隻都沒有西方保險，並且由在歐盟以外運營的公司擁有（可無視歐盟石油出口價格上限）。2023年12月，國際海事組織（IMO）還正式定義了「影子（黑暗）艦隊」一詞：為規避制裁、逃避遵守安全或環境法規、避免保險費用而從事非法作業的船舶。

而近來「影子艦隊」受到關注，不光是它對俄羅斯戰爭收入的貢獻，最主要是這些老舊船隻的錨拖痕跡，屢屢發生在海底電纜被切斷之處，造成芬蘭等國家的通訊干擾（和俄羅斯緊鄰的芬蘭，因烏俄戰爭關係更緊張），芬蘭當然有理由懷疑俄羅斯是蓄意破壞。同樣的，在多次海底電纜遭「老舊油輪不小心截斷」後，不只芬蘭，整個歐盟都對俄羅斯藉油輪故意搗亂歐洲基礎設施有所警覺，認為那正是「影子艦隊運用」不同尋常的升級。也就是它們不只是能幫俄羅斯避開西方制裁（賺錢），還能破壞西方國家的（通訊）穩定。

至於芬蘭之所以對聖誕節當天Eagle S電纜被切斷這麼重視，亦是因為前一個月，波羅的海才有兩條電纜被同一行為所破壞，一條連結芬蘭和德國，一條連結立陶宛和瑞典（受損國家都是北約成員），肇事的船隻則為掛著中國國旗的Yi Peng 3號。若對照2023年另一艘中國船隻Newnew Polar Bear「不慎」切斷芬蘭和愛沙尼亞的天然氣管道，芬蘭第一時間將之判定為意外，並放行Newnew Polar Bear進入國際水域（免於被扣調查），這回芬蘭則是立即扣船調查。芬蘭前後態度迥異，自然也反映了眼前時局又更敏感和緊張。

芬蘭慎重其事很正常，更何況中俄因烏俄戰爭而靠攏，中國並藉俄羅斯與西方國家的角力（包括反制裁），觀摩學習到不少，俄羅斯「影子艦隊」模式，當然有很大機會也成為中國模仿對象。2023年，美國智庫戰爭研究所（Institute for the Study of War）發表的《中共的混合戰爭理論》，便提到了中共混合作戰即為一種結合平民和「灰色地帶」的對抗他國手段。也就是從那時候起，中國油輪「不小心弄斷他國海底電纜」事件，漸漸也和俄羅斯的「影子艦隊」相提並論。

另外「巧合」的是，根據俄羅斯聯邦港口紀錄，去年11月涉嫌切斷波羅的海通訊電纜的中國船隻Yi Peng 3號，其前船長「剛好是」俄羅斯公民，這艘船是在當月初才轉讓給了中國籍的船長。

So - according to Russian federal port records, the Chinese ship suspected of cutting the communications cables in the Baltic Sea was captained by a Russian citizen (one Stechentsev A.E.). Interestingly Yui Peng 3 was only transferred to its current owner in China earlier this… pic.twitter.com/rEG9sGENBc

— Erik Kannike (@erikkannike) November 19, 2024

今天，在中俄的刺激下，任何國家對自己外海電纜遭截斷，確實已很難再視為海上常態意外（過去確實有非常多商船意外切斷電纜），就像立陶宛前外長藍斯柏吉斯在去年11月，中國船又一次切斷海底電纜時，隨即在Ｘ貼文寫到的：「如果每次中國船隻在波羅的海海底重要電纜附近下錨，我都能得到一枚五分錢，我就會得到兩枚五分錢，這並不算多，但奇怪的是，這種情況竟發生了兩次。」

猶記得2023年在2月2日和8日，短短六天連接台灣和馬祖的兩條海底電纜連續遭切斷，並皆為中方漁船所為，已然出現警訊，到今年3日，一艘香港註冊、中國企業擁有、喀麥隆籍貨輪「順興39」（Shunxing39）再於基隆外海、野柳東北方海域損壞了國際海底電纜，借用藍斯柏吉斯所說，這又是台灣得到的第幾枚五分錢？

※作者為《上報》主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