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韓接連兩周有大新聞，先是發射中程導彈跨過日本領土上空，顯示了它確實有攻擊日本與關島的能力；再是通過6.5級「地震」加上李春姬「慷慨激昂」的聲音，宣布試驗氫彈成功。有專家懷疑，這小型化的氫彈已經能裝載在中程導彈之上。這說明北韓擁有核武器，而且是有實際戰略威嚇的核武器，已是不爭的事實。

雖然各國「強烈譴責」，但實際可用的手段幾乎沒有。美日韓等強調「制裁」，如果有效，那一早就有效了。至於中國外交部的「批判」、「譴責」，更是聽聽就算。筆者在去年年初已經論述過，中國應該改變對朝思路，放棄「北韓半島無核化」的主張。筆者最近又論述，正是各國在北韓半島上利益衝突，讓金正恩找到空隙，以致最終能擁核。

其實，2013年北韓進行金正恩時代第一次核爆時，是解決北韓問題的最後時機。過了那個節點，金正恩看穿各國的「嘴炮」，加上清洗舊臣，大權在握，發展核武器已是難以阻擋。北韓作為一個強鄰環伺的弱國，能這麼快地製造出氫彈，不得不令人佩服。

北韓既已擁核，再提什麼「北韓半島無核化」是自欺欺人。國際社會應重新思考北韓半島的問題。

核戰爭從未成為選項

其實，北韓擁核當真如此離經叛道，這麼可怕呢？也不盡然。首先，北韓所處的環境與60年代的中國沒有什麼不同。毛澤東說有了原子彈，美國才不會欺負中國。因此，北韓擁核也帶有與中國擁核一樣的正義性。

其次，中國發展核武器時，美蘇都擔心中國擁核會對世界造成不穩定。但事實上，中國沒有引發任何一次核危機。以色列是公認的擁核國，但它從未承認此點，更沒有利用核武器進行恐嚇。印度與巴基斯坦都有核武器，可是雙方儘管常在邊界大打出手，核戰爭從未成為選項。

歷史上唯一一次接近核大戰是60年代的古巴危機，對美國來說，蘇聯在古巴部署核武器是「滅國」威脅，這才令美國不得不以核威嚇反制，令蘇聯退讓。可見，核武器本身的大殺傷力，反而成為各國審慎的原因。核武器的用途是戰略威嚇與戰略平衡，防止對方「滅國式」的進攻，而不是真的用來進攻。

以上分析當然是基於領導人的理性思維。有人質疑金正恩是否具備理性思維。但金正恩不是一些媒體形容的什麼「瘋子」，只是高明的賭徒。否則難以解釋一個瘋子可以擁有這麼高超的外交技巧。金正恩完全知道自己的叫價能力可以去到什麼程度。現有實力對比下，北韓不會主動攻擊美國及其盟國，其核武器只會用於自保。美國要確保的是金正恩不會把核武器流出到恐怖主義分子手上。但在這個目標上，中俄的態度也不見得會有什麼不同。金正恩在這個問題上承諾是相當可能的。

賣武器是川普的最愛

如果是這樣的話，北韓擁核也並非不能接受。只是北韓打破東亞戰略平衡，東亞出現新一輪軍事競賽就不可避免了。川普剛剛宣布，允許韓國解除導彈彈頭不超過500公斤的限制，又在推特上說將允許日韓購買更尖端的美國武器。賣武器是川普的最愛，日韓也有實際需要，雙方當然一拍即合。莫說薩德，更高端的武器也可能賣。中國再反對也沒有用。但更重要的問題是，日韓能否擁有核武器？

核威嚇需要平衡，現在北韓打破原平衡。若北韓的核武器停留在這個階段，那麽日韓擁核的理據還欠缺，但金正恩不會停止發展核武器的步伐，核武器只會更多更精。這樣，日韓若沒有核武器就絕無法回復區域戰略平衡。

日韓擁有核武器有兩種方式。第一是美軍在日韓領土上部署核武器，由美軍操控；第二是日韓自行發展並操控核武器。後者顯然更能保障日韓自己。雖然美日、美韓都是6、70年的軍事同盟，但美國能否一直信守承諾在川普時代卻成為疑問。川普總統總體上奉行收縮政策，一直認為盟國「占美國便宜」，對眼前利益斤斤計較，外交態度多變，令盟國信心大降，這些都增加日韓自行擁核的理由。

比如在北韓頻繁核試之際，突傳川普要退出美韓自由貿易協定，令人大為震驚。經濟聯繫與軍事聯繫相輔相成，退出貿易協定釋放出美國無意維持兩國緊密關係的信息。況且，連小布希時代白紙黑字的自由貿易協定都可輕易廢除，韓國又有什麼信心軍事同盟不會也被川普一句話廢除呢？

美國防衛日本與其說是條約責任，不如說是一種政策。條約簽訂了就不需不斷確認，唯有政策才需要重新承諾。（湯森路透）

日本無法把信心都壓在美國一方

特別是在韓國備受威脅的時機，川普不是站在韓國的一邊，而嚷嚷要退出，即便視之為迫韓在貿易上讓步的技巧，也不免被視為趁火打劫，落井下石。雖然在北韓氫彈試驗後，川普終於聽從勸説，不退出貿易協議，但幾乎同時，他又在推特上譴責韓國的「綏靖政策」要為北韓核試負責，完全顛倒是非因果。

美國對日本的承諾也同樣不可靠。美日貿易「不公平」是川普在競選中反復強調的問題。美日軍事同盟雖然堪稱美在北約以外最重要的同盟，但在《美日安保條約》中，美國的軍事責任表述得很含糊。美國防衛日本與其說是條約責任，不如說是一種政策。條約簽訂了就不需不斷確認，唯有政策才需要重新承諾。這就是爲何每個美國總統上台都要重新確認美日同盟，日本首相安倍又爲何如此緊張之故。據報安倍晉三頻密地與川普通電話，就是要確保川普不會轉變心意。日本無法把信心都壓在美國一方。

日韓面對的另一重大變量是：在以前北韓無法攻擊美國本土的情況下，美國即使全力軍事支持日韓，自身也不會受到重大打擊；但如果北韓能核攻擊美國，那麽美國是否還能堅持守護日韓還是未知數。這樣兩國擁核的理由就更充足了。

日韓擁核的最大國際阻力可能來自美國，但川普對日韓擁核並不抗拒，在去年競選時曾表示過是一個選項。如果日韓要擁核，川普時代是最佳時機。至於中俄一定會反對，但如果美國同意了，很難想象它們的反對會有什麼實際意義。

日韓擁核是以前大部分人無法想象的選項，面對的國內國際阻力當然很大，但北韓擁核徹底改變了東亞局勢，它們最終擁核恐怕是東亞無法改變的宿命。不過正如上面分析，擁核國家多了，不等於增加核大戰的危機。換個角度思考，如果我們接受了北韓擁核，那麼更負責任的日韓擁核，又有什麼可怕的呢？

※作者為旅美學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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