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蘇聯部分地區請求採訪的記者很快就習慣了被拒絕。1991年共產主義制度崩潰後，我在該地區斷斷續續一共生活和工作了十年，但我從未見過哪個人像劉松哲（Ryu Song-cho，音譯）那樣，對我的採訪請求表現出巨大的恐懼。他是一名北韓間諜，在烏克蘭因間諜罪被判在中部城市日托米爾服刑八年，目前刑期即將結束。

他沒有拒絕採訪，或者要求傳真詳細的採訪問題（這是該地區拒絕記者的常見方式）。本月初，他被獄警帶進一個光禿禿的混凝土牆接待室，看了我和《紐約時報》攝影師布倫丹‧霍夫曼(Brendan Hoffman)一眼，就尖叫著跑開。獄警沒有攔他，稱劉松哲和另一名被監禁的北韓間諜十分恐懼，擔心如果自己接受美國媒體採訪，將來返回北韓會遭受可怕的後果。

儘管北韓擁有可怕的導彈和核武器，但從遠處審視北韓及其狂妄的領導人金正恩(Kim Jong-un)時，有時你會覺得有幾分可笑，但是，劉松哲毫無理智的恐懼一點都不好笑。我為自己打擾他、增加他的痛苦而感到愧疚。

假扮貿易代表竊取機密文件

 劉松哲和他的間諜搭檔李泰吉（Ri Tae-gil，音譯）是2011年被捕的，當時他們假扮成一個北韓貿易代表團的成員，試圖竊取飛彈機密文件。烏克蘭情報機構烏克蘭國家安全局(SBU)聲稱，當時他們就宣佈了逮捕的消息——我沒有找到任何相關記錄——但是直到今年北韓發射了一枚足以打擊美國本土的導彈，震驚了全世界之後，才有人關注此案。

不過，更讓烏克蘭震驚的是，時報今年7月的一篇報導稱，北韓或許已經從烏克蘭東部一個蘇聯時代火箭工廠竊取的導彈技術，加快飛彈計畫進度。烏克蘭官員斥該報導是俄羅斯人放出的假消息；為了證明北韓決不可能在烏克蘭獲得秘密技術，他們提醒記者注意，有兩個北韓間諜被關在日托米爾。

9月初，CNN率先報導了兩人被關押一事；幾天後，我和希爾在烏克蘭國家安全和國防委員會負責人奧列克桑德爾·圖奇諾夫(Oleksandr Turchynov)幫助下自行前往日托米爾。圖奇諾夫告訴我，烏克蘭關押著兩個北韓間諜這一事實表明，烏克蘭堅決反對導彈和核擴散，絕不會允許秘密技術流往平壤。

恐懼出獄後回到北韓後命運

不過，兩名顯然充滿恐懼的犯人，並沒有興趣參與烏克蘭為本國正名的行動。兩人都未對自己被關押表示出任何不滿，但顯然深深困擾於回到北韓後等待著他們的命運，看上去就像是待宰的獵物。

不同於劉松哲，也就是我試圖與之交談的第一名犯人，更為年長的第二名間諜李泰吉見到記者時沒有撒腿就跑。但用俄語咕噥著回答問題的他，拒絕談及與飛彈有關的任何實質性內容，隨後迅速要求警衛帶他回自己的牢房。

相較之下，他的室友們倒是很高興能有一個訪客來打破監獄生活的沉悶。他們談起李泰吉如何擔心自己的安全，如何長時間地靜靜觀看有線電視節目，尤其是與北韓的導彈有關的報導。那間牢房裡的八個男人當中有四個是被定罪的謀殺犯；他們似乎全都認為，跟一個北韓間諜共處一室，給嚴酷的牢獄時光增添了一絲光彩。

副獄長阿納托利·加比托夫(Anatoli Gabitov)也表示，看管的犯人之中有李泰吉這麼一號人物，令他頗為驕傲。他稱讚李泰吉是模範犯人，從不抱怨食物，而且和其他人不同，他從不聲稱自己是無辜的，應該被釋放並送回國。他說：「我不認為他急於回北韓。」

※作者Andrew Higgins是紐約時報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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