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如果執政當局能夠選擇「中華台灣」的話,也許今天許多的抗爭、對抗情勢會比較緩和一些吧。(攝影:陳育陞)
今年 10月23日這一天在台北,最引人注意的活動,可能是台積電30周年的紀念活動,下午在君悅酒店先有全球半導體產業巨頭雲集的論壇,晚上在國家音樂廳又有原先安排由杜達美指揮演出又生變的音樂會。然而同樣這一天也是在台北的晶華酒店還有另外一場國際盛會也將上場,可是卻還沒有引起社會各界的注意。雖然說,其中活動所涉及的,對於台灣在未來國際各項組織的定位可能影響更為深遠。這就是,國際科學理事會ICSU三年一度大會將在台北召開。
這個大會的微妙所在是,在ICSU正式發出的會議通知上寫的主辦單位是:”The Academy of Sciences Located in Taipei”即以「在台北的科學院」稱呼「中央研究院」,因為不論是「中央研究院」或「Academia Sinica」的名稱都不是中國大陸方面能夠同意接受的。開會通知上也沒有「Taiwan」的字眼出現。而國際科學理事會中華民國委員會,是我們這邊自己的稱呼,而它並不等於中央研究院。中研院和台灣的各個學術團體之間,其實也不存在從屬關係。中央研究院,以”在台北的科學院” 的名份,代表台灣的各個學術團體,出現在國際科學活動上.也是一種台灣非常尷尬的國際定位的縮影呈現。
可能大部分的台灣人會不滿意這樣的稱呼,在ICSU的會籍中,美國的代表是美國國家科學院,英國的則是皇家學會,海峽兩岸都是列在National members,我們這一邊是China: Taipei, Academy of Sciences located in Taipei。對岸則是以China: CAST, China Association for Science and Technology (CAST)中國科學技術協會做為會籍登記。這是在40年前,國民黨當局堅持仍然代表中國時,雙方都不滿意但也各有讓步的一種安排。
這一次ICSU的大會能夠在台北召開,而且文件中既不出現「台灣」,也迴避了「中國」。主要是因為李遠哲曾經擔任ICSU的理事長。另一方面來說,也意味著在未來三十年內,這樣的國際大會很難在台北召開了。
從天文學會、物理學會、國際奧會、國際科學理事會的會籍問題。沈君山都參與了和對岸的周旋談判。尤其是雙方在奧會名古屋交涉的時候,達成了後來所謂的「中華台北」奧會模式。沈君山在《浮生後記⋯⋯一而不統》書中回顧說,到了最後關頭,對岸表示對”Chinese Taiwan”或”Chinese Taipei”都可以接受。沈君山向台北的行政當局請示,得到的指示是,「中華台灣」有比較「獨」的意味,決定接受「中華台北」。
如果我們回顧,世大運期間,獨派人士的訴求「台灣就是台灣,台灣不是中華台北。」以及最近今年在美國芝加哥的「世界醫師會WMA)大會,對岸要求「台灣醫師會」改為「中華台北醫師會」。當年如果執政當局能夠選擇「中華台灣」的話,也許今天許多的抗爭、對抗情勢會比較緩和一些吧。
台灣做為一個國家,在國際上的名稱,是一種必須有的通行證,也涉及到認同的問題,也是台灣內部許多紛爭的根源。以今天台灣的內外處境來說,當年如果選擇「中華台灣」,應該會是一個比「中華台北」更為妥當的安排。
將近40年前,在清華大學的教室,上沈君山的電漿物理,那時候,他經常為了奧運的會籍問題請假出國,我們同學也都樂得輕鬆,上課的時候也只覺得這個老師有些心不在焉。2004年,沈君山的《浮生後記⋯⋯一而不統》出版,我去宿舍見他說,我五月去北京,會把這本書分別送到海協會人員、中國社會科學院和清華大學圖書館,請他在三本書上簽名。沈君山一邊簽名一邊口中唸著:「我如果上了他們的黑名單,唯你是問。」
沈君山提的「一國兩治」早於鄧小平的「一國兩制」,主張兩岸共享主權、各擁治權。可惜他不是政治上的領導人物,這個說法就只被當作是一個書生之見了。他的特殊人生經歷,也讓大陸許多方面的人物願意聽聽他說的話。在和江澤民的三次會面中,江澤民也很有耐心的聽了沈君山的兩岸論述。事後的文字追述,沈君山也都把它收在這本書中。十多年前,有一次張作錦對我說:「如果這世界上只剩下三個愛台灣的人,其中之一就是沈君山。」這是因為他理解到沈君山對兩岸關係和台灣前途的一往情深。
沈君山成長流離在抗戰時期的大後方,17歲才來到台灣。
沈君山、李遠哲⋯⋯這些人之後,台灣還有那些人在國際學術界有足夠的份量?在兩岸交流上能得到對方的以禮相待?如果台灣人不喜歡「中華台北」這個代號,那可能要好好地思考一下沈君山所思考過的問題。
※作者為上市公司獨立董事,專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