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彈解決不了庫德族自治問題。」

眼前這位身著白色襯衫，外加一件灰色喀什米爾毛衣的男子，是《底格里斯新聞》（Tigris Haber）的總編輯伊里亞斯（İlyas Akengin），在回答有關庫德族自治議題時，這樣對我們說。

緊急狀態下的媒體

事實上，這也許是所有土耳其媒體人的心聲，尤其在目前完全談不上「言論自由」的土耳其。

《上報》採訪小組6日前往拜訪迪亞巴科爾當地2家媒體，其中，《底格里斯新聞》已成立60餘年，是迪亞巴科爾當地歷史悠久的媒體，全盛時期曾在迪亞巴科爾周邊12個城市發行，但目前發行量萎縮，僅剩5個城市，每日發行量從4500份銳減為現在的2000份。

伊里亞斯表示，土耳其目前有兩大國營通訊社，全國媒體依賴這兩個通訊社的消息甚深，但他自豪的說，只有《底格里斯新聞》敢作不同的新聞，還能年年得獎。

對於目前土耳其全國處於緊急狀態，《底格里斯新聞》如何自處？

「我們有立場，但對於採訪對象一視同仁」伊里亞斯說。

他解釋，成立60多年來，《底格里斯新聞》已塑造出立場中立的讀者印象以及市場區隔，不論左派、右派的觀點，抑或經濟、文化、社會、運動等新聞，都能出產原生新聞，不必像其他媒體仰賴國家通訊社。

不過，伊里亞斯也指稱，近2年的土耳其媒體「確實比較辛苦」，尤其在2016年7月那場流產政變之後，安卡拉當局箝制思想的舉動愈形粗暴，不但大興文字獄，找媒體麻煩，檢察官不時去函「警告糾正」媒體，輿論聲音逐漸趨同，看不到或聽不見任何批評政府的文字聲音。

「許多媒體自我安慰說，緊急狀態本來就是『非常態』，但我認為，縱然安卡拉當局的考量不盡然與庫德族自治議題相關，但我還是期盼各方對話解決衝突」，伊里亞斯語重心長的表示。

小報只為生存

相較之下，《每日新聞》（Diyarbakir Yenigün）就沒有那麼幸運了。

2007年創刊的《每日新聞》，在迪亞巴科爾算是一家年輕媒體，擁有記者8人，編輯與印刷同事8人，每日發行量約在1000份上下，不過，目前的營運重心已轉往網站，逐漸減少報紙印量。

同時身兼老闆的總編輯直接了當的說，當初創報，就是為營利賺錢。但他強調，由於「公司」的性質不同，在營利之餘，還得摸著良心做事。

「成立10年以來，由於報導重點放在迪亞巴科爾的庫德族自治議題上，屢屢遭到政府『提醒』」。

例如，2015年，所屬記者前往敘利亞的科巴尼（Kobanî）採訪伊斯蘭國（IS）戰事，只因報導中某張照片裡出現了隸屬於庫德族工人黨（PKK）的庫德族人民軍（YPG）旗子，土國政府連日發函警告，《每日新聞》不得已，只好從網站上撤下該則新聞。

另外，總編輯也曾在下標時，被土國政府認為《每日新聞》有意將PKK領導人奧加蘭（Abdullah Öcalan）塑造成為「領袖」，再被檢察官發函警告，事後總編輯本人遭判7年緩刑。

採訪小組詢問，面對這樣的箝制，是否想要抗爭？

過去的美好已回不去

《底格里斯新聞》總編輯伊里亞斯過去擔任攝影師長達16年，曾穿梭多處戰地只為拍下精彩畫面，他不解的說，「我不懂，土耳其政府為什麼要害怕庫德族人說自己的語言，子彈解決不了庫德族自治問題的」。

只願受訪但不願真名曝光的《每日新聞》總編輯無奈地說，政府如此壓迫的結果，只好逼得他與副總編輯2人「在良心尺度邊緣」互相審查報導內容。

他對我們表示，在土耳其全國進入緊急狀態後，他與同事們常常回顧2015年前所做的報導，「那樣的美好已回不去了」。

迪亞巴科爾6日的天氣陰雨，是採訪小組抵達當地後首度不見陽光，但在土耳其媒體人的心中，應該比我們更期待撥雲見日，早日趕走陰霾，行所當行，言所當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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