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有能力收集大數據的企業,已慢慢取得了如軍工企業般的影響力。(湯森路透)
上回專欄提到國家體制不再是當代國際政治的靈丹妙藥,並提出「類主權城市」網絡的概念,本周則將分析的單位進一步下放,討論企業與個人對國際政治的影響。
事實上古今中外,企業及個人對於國家政策的影響力不容小覷,例如將南韓首位女總統朴槿惠拉下馬的「閨蜜干政」的風波,既涉及其個人閨蜜崔順實,也涉及到廣義的南韓財閥政治。而好萊塢永恆題材之一,也涉及一個歷史上存在,但政治影響力無非可知的「光明會」。
當然有關光明會種種流言,例如透過不同的方式讓「會員」身居要位,藉而掌控實質資源影響世界政經局勢,自然難以查證,但西方社會對於企業如何影響國家政策卻有一定的研究。以前美國總統艾森豪威爾(Dwight Eisenhower)的軍工複合體(Military-Industrial Complex)為例,不少的軍工企業均建立屬於它們的說客和研究網絡如Lexington Institute及國防工業協會(National Defence Industrial Association),藉著不同的研究報告「彰顯」不同對國家安全的威脅,從而希望遊說政府增加國防開支。
根據美國聯邦採購部2015年的數字,獲得美國聯邦政府合約總值最高的首5間企業均為國防及航天科技企業,而首兩名自然是該行業的龍頭企業洛歇馬丁及波音公司。龐大的合約金固然代表這些企業須要依賴美國國防部的合約來維持整體企業盈利增長,但反過來說也意味著國家需要這些國防企業來維持國家安全。
而在大西洋的彼岸,根據英國反武器貿易計劃(Campaign Against Arms Trade)在2003年發表的一項研究,英國的軍工企業有四個不同的方式影響國防政策︰
1) 透過旋轉門制度將退休高官引入軍事企業內,一方面借助他們在政府內的人脈來遊說政府人員支持軍售,另一方面也似暗示提供延後利益;
2) 提名企業內員工參與政府內的核心委員會,如國防出口服務協會(DESO)或其他諮詢組織,直接參與武器展策劃及軍售談判及財務安排;
3) 借調不同的員工到國防部工作,例全球最大國防系統供應商英國宇航系統公司(BAE System)在2000~2003年佔國防部借調人員的4成以;
4) 透過個人影響力如BAE System主席Dick Evans是少數可以直接與布萊爾單獨見面的商人。
當然,隨著當代戰爭走向學者James Der Derian提出的虛擬戰爭(virtual war)或是「道德高地」戰爭(virtuous war),大數據企業及社交媒體成為新型巨擘影響國家政策。根據IBM的報告指出,我們每天與網上世界互動的數據量高達250億MB,而這些互動其實都會被某些程式記錄下來,並成為日後行為分析數據庫的一個部份。
這些分析既有它的商業用途,例如為客戶提供特定的廣告以求刺激其消費,但更重要的其實是國家安全用途及政策用途。正因為這些大數據企業擁有一些連政府都難以獲得的數據,它們擁有著與軍工企業不同的籌碼和政府討價還價︰大數據企業擁有的是對每個個體的「了解」及整個社會「總體趨勢」,其實是每一個管治者都希望得到的資訊及能力。
因此,一些有能力收集這些大數據的企業,例如社交媒體YouTube、Twitter及Facebook等,或是一些知名的網購平台如亞馬遜或淘寶等,慢慢地取得了如軍工企業的影響力。以早前中情局的報告表明,俄羅斯透過社交媒體如Facebook等發佈資訊以影響歐洲及美國多場選舉及公投的結果,從而弱化西方社會的道德感召及實際影響力就可見一斑。
而提到有關「道德高地」戰爭,一些與國家有關的「個體」,如第一夫人,也成為國家推動政策及開拓軟實力的關鍵。例如知名的美國第一夫人「Lady Bird」Johnson為例,其主要的影響力自然是協助丈夫詹森(Lyndon Baines Johonson)參選,單人走遍南部多個白人主導的保守州份,替丈夫助選及宣傳《民權法案》(Civil Rights Act)。
另一方面,第一夫人相對柔和的角色,令她們成為推動一些普世價值的中堅分子。喬治布希夫人蘿拉(Laura Bush)在其丈夫離開白宮後仍發揮其影響力,借「第一夫人計劃」聯繫美國及其他國家在任或前任第一夫人,希望借助她們的影響力來推動有關教育、婦女權益及社區健康的工作,至今已有40位前任或現任第一夫人參與上述計劃,為其中一個具全球影響力的跨政府網絡。
最後,第一夫人的形象往往也是國家形象的指標,知名的積琪蓮 (Jacqueline Kennedy)作為甘迺迪的私人外交官,「協助」丈夫處理冷戰時期歐洲外交桌上緊張氣氛,而中國大陸近年熱捧的彭麗媛熱潮,某程度上也有一定的軟實力效果。
然而,從政治問責而言,這些非體制的影響力卻欠缺體制上的監管,社會及民眾對此也難以監察。前美國副總統、曾為油公司高層切尼(Dick Cheney)曾被國會甚至最高法院要求公開會議文件,以證實油公司高層有否直接參與美國能源政策,但都被切尼以副總統行政特權的方式回絕。
而即使中情局最後真的確認俄羅斯總統普丁有直接透過社交平台「操控」選舉,在今天的法律而言也難將其繩之以法,對川普當選的合法性也沒有影響-畢竟到最後是基於選民的個人選擇,而非機械式的操縱投票。
※本文由邢環智@沈旭暉國際學術台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