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年度「漢光32號」演習重頭戲「封鎖雪山隧道」遭外界質疑合理性，仁智互見。質疑論者可分為兩大類，一是「錯誤想定論」，另一是「空權決定論」，前者認為中國必然挑選台灣西岸登陸，在花東一線登陸毫無意義。後者認為一旦打到地面戰，象徵台灣空海權盡失，敵方主宰空優，地面戰必敗無疑。此類看法見仁見智，然而考量戰爭史、中國軍力發展等客觀事實，則封鎖雪隧的軍事價值可以重行評估。

在戰史上，創造重大戰略價值的戰爭都是由意想不到、「不合理」的區域發動攻擊，以戰略奇襲手段得到決定性戰果。例如一戰德國「希里芬計畫」由比利時突破英法防線直逼巴黎、二戰德國「曼斯坦計畫」再出奇招，裝甲部隊由「不可能通過」的阿登山區進入法國，繞過瑪奇諾防線直抵英吉利海峽。

盟軍的諾曼第登陸，不選擇路徑最短的法國加萊區域，而是選擇德軍認為「不可能」的諾曼第登陸，扭轉韓戰的仁川登陸，也是北韓認為腹地狹小、不可能登陸之區域。至於空權決定論，則需考量兩個問題，首先是戰場地形，空權可在平原區域橫掃千軍，但若是叢林、山脈，空權影響力就大打折扣，例如越戰、韓戰。

其次是攻守狀態，防衛方可藉防空火力掌握局部空優、甚至發揮「以陸制空」的主場優勢，最經典的戰例就是「贖罪日戰爭」，不可一世的以色列空軍幾乎遭到埃及防空飛彈殲滅。這些戰例都說明，兵不厭詐的戰爭本質、以及不對稱戰力可達到以弱擊強的效果。

同時，考量中國已擁有一艘航母、國產航艦今年底將下水、大型兩棲突擊艦漸次服役的事實，中國兵力投射能力已可觸及台灣東西岸，發揮「外線作戰」的戰略機動能力。相形之下，守勢的台灣屬於「內線作戰」的戰場特性，本島東西岸作戰區戰略交通線的連結與部隊運動的自由，以及戰區防空能力的確保將成為臺海防衛作戰的終局關鍵。

封雪隧意在防制中國東岸奇襲

因此，「漢光32」將五號國道的雪隧，作為地面戰的戰略要點，應是綜合前述因素的考量，用意在於防制中國於東岸奇襲，截斷國道或快速進犯首都。事實上，以往漢光演習亦有宜蘭遭共軍登陸的演練科目，十年前的「漢光22」便已在宜蘭利澤簡海灘大規模登陸演練，並預擬封鎖、炸毀雪隧的作戰方案。

相對的，演習規劃亦有改進的空間。首先是戰役層面，為了遲滯敵軍，周邊的交通線包括台九線北宜公路、濱海公路亦應一併演練封鎖。國道部分除了封鎖雪隧外，國道五號多有高架路段，炸毀其中一段便可達到同樣目的，應可作為備用計畫，亦可使工兵單位發揮直接的防衛作戰效益。

同時，考量區域防禦，共軍若果登陸宜蘭，蘇澳港將是重點，因其如同諾曼第登陸的瑟堡港，可使貨輪停靠遂行「行政下卸」運送更多的登陸部隊。因此，蘇澳港的防護亦應同步納入演習。

第二，納入新戰略思維：未來演習的防衛作戰亦應考量更多的政軍因素帶來的新威脅。謹以反登陸為例，兩岸直航輪恐將成為非正規突襲的主要威脅。目前兩岸直航船型的選擇，很「巧合」的幾乎都是「客貨滾裝輪」(ro-ro ship)，可直接載運營級規模的人員、車輛。

以國人較孰悉的「麗娜輪」為例，其在日本姊妹艦便多次用於自衛隊裝甲部隊渡海演習。麗娜輪原屬日本航運公司對外出售的兩艘同型艦之一，日本政府擔心影響台灣安全拒絕中國公司購買，因此轉售台灣，但台灣船公司又用於經營兩岸航線，實為詭異。

加上中國近年與馬政府協定的台灣直航港口，全指定開放滾裝輪進出、共軍近年大力以同型船艦作為「國防動員艦」，進行部隊渡海登陸演練。這種種巧合透露出共軍的戰略企圖。類似政軍環境變化造成的新軍事威脅，是未來漢光演習需積極納為想定的新戰略思維。

奇兵致勝才是戰爭不變的關鍵

最後，更重要的是強化政軍決策、國家指揮鏈的決策功能。「漢光」作為戰略階層的演習，國軍應進一步發揮軍事專業，同時納編、演練不同作戰計畫，以提供三軍統帥軍事選項的決策彈性。同樣以前述的封鎖雪隧、炸毀高架路段為例，兩者的軍事阻絕效果類似，但戰後復原的成本與難度不同，就是可提供三軍統帥基於全局考量、不同軍事選項的具體案例。

同樣的，直屬參謀本部的飛彈指揮部，其戰略角色也可提高，可分為「攔截目標追蹤分析」、「目標接戰」兩階段。簡單說就是在面對中國導彈第一擊時，預估彈著點是否在本島、是否發射愛國者接戰等，如此也可作為提供統帥下達接戰命令之重要參考，使漢光演習發揮更大的戰略意義。

無論軍事科技如何變化，以策略管理的角度來看，戰場如商場，科技的應用才是利基的核心，因此兵不厭詐、奇兵致勝才是戰爭不變的關鍵。直觀未來的趨勢才能提出應對的可能方案。漢光演習作為連結國家安全、國家軍事戰略的最重要演習，國軍應可發揮更積極的專業角色，將設定目標放在未來戰場，將可獲得更大戰略價值。

※作者為淡江大學整戰中心執行長

【上報徵稿】

上報歡迎各界投書，來稿請寄至editor@upmedia.mg，並請附上真實姓名、聯絡方式與職業身份簡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