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著名《外交事務季刊》(Foreign Affairs)一篇有關「銳實力」(The Meaning of Sharp Power)的文章引發廣泛注意。緊接著總部設在華府的美國「國家民主基金會」(National Endowment for Democracy) 也出版題目為「銳實力：專制影響的崛起」最新報告。

這兩份文件不約而同都在挑戰國家外交中的「軟實力」(soft power)與「硬實力」(hard power)的命題，直接分析中國與俄羅斯向民主國家輸出政治影響力的策略，其實是一種「銳實力」(sharp power)。

有別於軍力與經濟威脅為武器，強施其意志的「硬實力」，以及運用文化優勢、民主價值、公民社會來正面宣揚其國家形象的「軟實力」，「銳實力」意指針對特定國家進行刺破、滲透、穿越其政治與資訊環境的「銳利」影響力。

相較於包裝過的「魅力攻勢」(charm offensive)，「銳實力」更加赤裸裸地登堂入室、甚至毫不掩飾、直接強勢的進行操縱。套句中國共產黨對台戰略，就是「入島、入戶、入心」。

而被歸類在「銳實力」的代表性國家就是俄羅斯和中國。這兩個在本質上仍屬威權主義的國家，對內採取由上而下的高壓統治、打擊異議人士、管控新聞自由、壟斷資訊流通，對外則是強勢透過傳媒、文化、智庫與學術各種道與媒介，挾其經濟或外交誘因與威嚇，輸出其意識型態。

扭曲的外交拓展手段

這已經非屬「公眾外交」(Public diplomacy)的正面外交拓展手段，而是更具侵略性、分化性與滲透性的國家安全威脅課題。而且此種戰略的目的已經不再是贏得特定國家人民的民心，而是要經由扭曲資訊達到傷害特定國家政府的公信力和公眾支持。

例如，俄羅斯多次傳出運用網路手法與駭客戰術，介入去年美國總統大選與今年法國總統選舉。俄國長年來也透過「今日俄羅斯」等國際頻道攻占中歐與東歐國家，宣傳我國意識型態與政策。尤有甚者，俄國支持中東歐國家境內國營政策機構，建立深層且廣泛的網絡，藉以改變國際主流派對俄國的負面形象。

中國同樣如法炮製。行之有年的「孔子學院」在歐美各大城市傳播中國思想；北京更砸下資金在主要國家的智庫社群成立中國研究中心，推動文化交流，影響輿論與意見領袖對中國的看法。更重要的是，中國藉由推行「一帶一路」計劃，也將觸角伸進歐洲。

最近中國總理李克強出席在匈牙利首都布達佩斯舉行的中國與中東歐國家「十六加一」會議就是最明顯的例子。「十六加一」已經進行5屆，今年適逢中國十九大結束，習近平鞏固權力之際，中國的動作讓歐盟主流派的西歐國家大為不滿，認為此舉為了分化中東歐國家與歐盟關係。

最著名的旗艦計劃就是北京打算從塞爾維亞首都貝爾格勒建築直通布達佩斯的高速鐵路。未來這條運輸系統將直接運送從希臘港口上岸的貨物直達歐洲內陸，較過去鐵路運輸節省7個小時。

但並非所有中東歐國家都對中國持歡迎態度。多數國家擔憂中國的「銳實力」可能經由媒體輿論、知識份子、指標企業、乃至教育系統滲透進來。而且中國對中東歐國家的經貿投資承諾往往甚少兌現，許多基礎建設旨在深化中國對特定國家社會的控制，有些甚至是作為中國軍事與情報勢力建立的灘頭堡。

製造民主失靈的印象

其實北京如此作法在亞洲也不勝枚舉。2015年阿里巴巴集團收購香港《南華早報》，讓原本該報的獨立客觀性蕩然無存。幾年前中國同樣透過台商買下台灣部份媒體，這些被歸類為「統派媒體」的觀點有時比起《人民日報》還要「愛國」，對台灣本土派政黨的批評更是不遺餘力。

中國的駭客網軍更是密集地在台灣社群媒體發動謠言戰與批判戰，一方面造成民眾對特定議題的錯誤認知，另一方面製造社會分裂以及對政府的仇恨。但反觀在中國內部，北京政府則是嚴格管制並監看人民在網路上的互動，更直接阻隔敏感訊息的傳播。

中、俄兩國這種「銳實力」的操作還有一項特色，那就是試圖呈現民主制度反而是混亂退步的印象。美國總統川普上任之後在內政與外交上的諸多作法，就被中、俄兩國變相操作成民主的失敗案例。而台灣民主茶壺裡的風暴也經常被中國運作成民主失靈。

面對此一「銳實力」的來勢洶洶，包括台灣在內的全球民主社群必須有所警惕。畢竟如此「侵門踏戶」式的的滲透，即使是包裝在華麗的經貿或政治議程之下，凸顯的仍然是威權體制企圖輸出其意識型態，並擴張政、經安全勢力的真正目的。

「銳實力」也許只是一個新發明的名詞，但其實際的運作已經對全球民主造成嚴重威脅。當全球秩序受到英國「脫歐」、民粹興起、恐攻盛行、美國領導方衰退之際，更容易讓中、俄兩國藉由「銳實力」遂行其外交野心。全球民主必須有所省思，不應讓商業利益或外交利誘取代民主普世價值，在網路安全成為國安挑戰的年代，民主社群更應團結一致，共同避免被分化與離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