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蔑視自由與正義的中國式「非主流知識份子」,注定不能像常人那樣好好賺錢過日子。(湯森路透)
一個逃離8天被捕,再被取保;一個由於劉曉波祭奠一事被隱居數月,最終被捕,華湧、黎學文們在中國特色的社會環境下,用良知堅守其正義,卻同樣都逃不開體制的吞噬。
中國畫家、藝術家華湧日前展開了為期8天的國內逃亡生涯,最終被當局員警系統找到,引發社會輿論高度關注。其後,華湧被定性為「聚眾擾亂交通秩序」取保。
在此之前,華湧曾多年受中國相關部門監視居住,屬於「異議人士」,像這個圈子大多數人一樣,華湧也被坐過牢。最新這次的原因,外界普遍認為是與華湧現場拍攝北京驅逐「低端人口」有關。
這個寒冬,北京對一些在城中村出租屋裡居住的 「低端人口」進行強制性驅逐,要求他們離開北京,該事件引發海內外譁然。「低端人口」成為中國現代漢語中又一個被嚴重歧視人權的詞彙。
華湧的現場拍攝,在當下中國,無疑是風險巨大。一定程度上,華湧彌補了屬於社會良心記者的功能。由於中國的記者都要在政府的指令下行事,這意味著華湧做了幾乎所有人都不能做、不敢做,而且誰都知道做了風險非常大的紀實報導。
即使是中國部分媒體在此次驅逐「低端人口」事件上有所報導,但很快迎接他們的是大家習以為常的刪除禁令。所以,在這種情況下,對每一個希望瞭解真相希望瞭解悲慘命運中的個體而言,華湧的記錄顯得非常珍貴。
正因如此,華湧成為了一個在中國觸碰禁忌的人,即中國「罪人」。事實上,瞭解華湧的人大都也清楚,他近些年或畫畫或拍攝相關部門執法情況,往往記錄到中國社會的真實一面,尤其是對個體權利與尊嚴的剝削上海。
如果說華湧作為一位藝術家、畫家遭此橫禍,那另一位作家、出版家黎學文也如出一轍。
黎學文此次被抓,源於數月前對劉曉波的祭奠,在劉曉波去世後的頭七之際,多位社會人士,包括黎學文、何霖、衛小兵、汐顏等在廣東海邊對劉進行拜祭,在此之後不久,這些人士相繼被捕。
根據以往來看,這些人士由於拜祭罪,一般會被關押一個月左右,然後被取保遣送回原籍所在地。所以,如果不出意料的話,黎學文在2017與2018新舊相交的12月和1月份,注定要承受著慘痛的代價。
不僅僅是劉曉波案,實際上相關部門對黎學文的監控與打壓,多年來沒有中斷。包括黎學文曾試圖找喜歡的工作就業,也被相關部門打招呼不得。當然,被相關部門定義為「某區域」前幾的異議人士,如果該區域要舉行大型會議,黎學文也會被驅逐離開。
身為評論人士與作家的黎學文,多年來對中國社會問題的分析、見解與找出解決之道,撰寫過大量的時事評論文章,他的直言、銳見與坦誠,對正義與自由的堅守與呐喊,在整個中國知識份子領域,都幾乎是異常稀少。
寫得越多,說得越多,做得越多,黎學文注定是眼中釘肉中刺,打壓無處不在。
如果把華湧與黎學文算作是中國「非主流知識份子」抗爭者的話,那中國「主流知識份子」可以說是一地雞毛。
「非主流知識份子」,沒有超高的人氣,沒有龐大的粉絲,學術界與知識界更沒有人會對此公開表態,他們在中國無法「同流合污」,他們在中國更無法蔑視自由與正義,他們在中國更要承擔著家人的不理解,像常人那樣,好好賺錢過日子,不要去過問不公。
「非主流知識份子」,因為堅守底線,所以勇於承擔,所以華湧與黎學文們如光明一樣,即使很弱小,但還是像照耀這個巨大無底洞的黑暗。
「主流知識份子」,擁有超高的人氣,知名教授、全國政協委員,如在微博上吐一句「呸」的崔永元,他們看似在各種事件上也發聲,也維持正義。但他們永遠會自我審查,那些是不能說的,那些底線是不能碰的,那些事關人權尊嚴背後的問題是不能探討的。
所以,「主流知識份子」早已活成了另類的「精緻利己主義者」,他們一般仍希望迴圈漸進式改革,他們對身邊人權案麻木不仁,他們對事關乎所有人的民主權利與自由,給不出解決辦法,所以他們只能從技術上找突破,無法從治標治本層面給出答案。
「主流知識份子」正因為從技術上找突破,恰恰避免了敏感與風險,所以他們仍然能得到政府的優待,比如崔永元是全國政協委員,他的政治地位依然遠遠高於普通知識份子。
從劉曉波祭奠一事上也可以看到「主流知識份子」與政府良性互動,比如黎學文們在海邊悼念,而北京如秦暉、劉軍寧等一批所謂知名學者,選擇在北京一個房間裡進行悼念,兩方一對比,黎學文們紛紛被捕,秦暉、劉軍甯們其樂融融。
「主流知識份子」即使是面對他們最心愛的朋友,在大方向上依然是要保持距離,保持緘默。而「非主流知識份子」,則更提倡人性、人道主義與正義,一輕一重凸顯轉型中國的複雜性、複雜人性。
然而,從長久真正推動社會變革角度,「非主流知識份子」則要遠遠強過沉默的像豬一樣的大多數「主流知識份子」。這是歷史必然的結果。
※作者為自由撰稿人/現居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