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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弋丰專欄:左翼曾讓人飛上天 但是該降落的時候了

藍弋丰 2018年02月06日 07:01:00
西班牙左派選民的基本盤正在萎縮。(湯森路透)

西班牙左派選民的基本盤正在萎縮。(湯森路透)

西班牙《國家報》(EL PAÍS)最新民調顯示,西班牙從原本兩黨相爭,近年來演變到四黨大亂鬥的政治情勢,有了新的局面,新興右翼政黨公民黨(Ciudadanos)成為支持度最高的政黨,支持率達27.1%,勝過中間偏右的執政黨人民黨(Partido Popular)的23.2%。

 

但兩個右派政黨,都勝過兩個左派政黨,傳統大黨,中間偏左的西班牙社會主義工人黨(Partido Socialista Obrero Español)只得21.6%支持,而一度風起雲湧的新興左翼政黨我們可以(Podemos),落到只剩15.1%。

 

若是現在舉行大選,公民黨將大獲全勝,不過西班牙短期內尚無重大選舉,所以還得看公民黨是否能維持支持度不墜。但是,民調趨勢很明顯的顯示,西班牙選民正緩緩但確實的往右轉,左翼至少流失170萬選民。這點,傳統左派大黨西班牙社會主義工人黨感受到危機,大力向選民乞求:

我呼籲你們動員起來,工作階級的父母與孩子們,不能讓他們(右翼)摧毀我們的遺產:福利國家。

社會主義工人黨選民的忠誠度落到66%,2016年大選投給社會主義工人黨的540萬選票,依此估算只能保住350萬,有14%,約70萬人未決定或失望不再出來投票,20%,約100萬人表示將投給其他黨。我們可以黨的支持流失更為顯著,在2016年大選投給我們可以黨的500萬選民中,只有54%原本的選民表示會繼續支持,約270萬人,而21%,將近100萬人,則失望不再出來投票,25%,140萬人,則表示將投給其他黨。

 

西班牙的左翼危機

 

當社會主義工人黨認知到左派選民的基本盤正在萎縮,更急於「同室操戈」,黨魁佩德羅‧桑其士(Pedro Sánchez)大力呼籲左派選民集中在老牌社會主義工人黨的大旗之下,稱社會主義工人黨是唯一能對抗「右派雙頭蛇」(指人民黨與公民黨)的力量,要我們可以黨的選民「棄我保社」,集中支持社會主義工人黨。

 

桑其士提出提高銀行稅,用來資助年金財源,主張社區集會,搶回話語權以對抗「政治與媒體菁英」,希望藉由這些口號吸引我們可以黨的選民。但是桑其士的努力,在西班牙左派選民分裂下,恐怕事倍功半,只有31%我們可以黨選民認同桑其士,更只有20%我們可以黨選民認同社會主義工人黨在國會中的表現。

 

兩黨之間的重大裂痕來自於2016年選後,我們可以黨拒絕與社會主義工人黨組成左派聯合政府,導致西班牙自1977年以來首次因無法產生政府重行選舉,最後又由人民黨執政,成為左派的重大挫敗,社會主義工人黨到現在都還記恨,經常提醒選民不可忘記我們可以黨「過去犯下的錯誤」;另一方面,我們可以黨當初成立時,就是以人民黨腐敗,社會主義工人黨無能為主要號召,當然很難與社會主義工人黨合作,我們可以黨成天批評「社會主義工人黨的同義詞就是失望」,雙方水火不容,不肯把對方視為可選擇用來對抗右翼的「另一個選擇」。

 

在右派基本盤逐漸擴大,左派仍同室操戈的情況下,西班牙顯然將明確的繼續向右轉。

 

其實,西班牙在歐洲算是較晚向右轉的國家,歐洲在二戰後普遍施行左傾政策,很快發覺行不通而不斷向右轉,1980年代歐洲國家失業率升到二位數字,主因就是左翼政策下提供大筆失業津貼與病假津貼,鼓勵人們不用工作,嚴格的勞動法規限制讓企業幾乎無法開除員工,結果就是企業也盡可能不雇用員工,造成勞動階級化、僵固化,公共支出激增而民間投資大萎縮,「國進民退」的結果是國家財政赤字激增,於是從英國柴契爾夫人開始揚起右轉的旗幟。

 

輪流向右轉

 

柴契爾夫人鐵腕鎮壓工運,全面性打擊工會,大舉民營化國營事業,英國過去剽悍的工會從此一蹶不振,1970年代英國罷工造成的生產力損失竟然高於美國150%,柴契爾夫人之後,英國罷工造成的生產力損失只剩先前的5%,比美國低22%,大體上與兩國國家經濟規模比例相當,且從此都低於美國。

 

緊接著開始右轉的是瑞典,戰後瑞典由於相對未受世界大戰影響,經濟遠勝受大戰重創的國家,因而推行高度福利國家政策,其結果是經歷兩次石油危機後,到1990年代面臨經濟停擺,不得不進行市場導向的勞動改革,打造出較具彈性的勞動政策(雖然1994年左派再度執政後又倒退)。

 

1990年代丹麥與荷蘭也進行勞動彈性化改革,德國於2002-2005年推行著名的哈茨方案,剩下堅持僵固勞動法規的的法國、西班牙、葡萄牙、義大利、希臘,前者陷入長期停滯,後四國更成為「歐豬」。

 

2012年西班牙執政黨在歐盟的壓力下大膽推動勞動改革,限縮工會權力、大砍資遣費,允許企業不用面臨經濟困難,就能大量解僱,中小企業在僱用第一年內,不需任何理由,就能解雇員工,這些政策雖然造成2014年我們可以黨以反歐盟、反撙節的主張快速崛起,但政策使得西班牙經濟與就業快速大幅改善,讓我們可以黨的崛起成為曇花一現。

 

葡萄牙也在這波進行類似改革,也一樣見效,而義大利、希臘則在國內政治情勢下改革失敗,於是至今仍困在經濟泥淖中。

 

降落的時候到了

 

法國眼見「歐豬」的不同境遇,也在前總統歐蘭德任內開始試圖推動勞動改革,卻因為勞團強烈抗議震動全國而黯然宣布不連任,但歐蘭德的下台,換來馬克宏上任,卻只是更堅定進行勞動改革,儘管勞團堅決反對馬克宏,中間選民、年輕人,社會中堅的工作階層,卻快速對馬克宏回心轉意,使得馬克宏民調有如雲霄飛車般先急降之後快速回升。

 

儘管桑其士呼籲選民從右派手中挽救福利國家,但是這個空虛願景卻早已被人民看穿,終究只會帶來勞動階級化、高失業、經濟流導向資產炒作而引爆房地產泡沫崩潰,於是便已失去吸引力。

 

市場就像萬有引力,自古人類都想要抵抗重力在天上翱翔,但把人往上丟只會摔死,直到發明了飛機,藉由大量燃料,可以在天上飛好一陣子,但是最終仍要降落,西班牙的左翼危機,表面上看來是左派分裂,但更根本的因素則是,人民摔了好幾次飛機,覺得降落的時候到了。

 

※作者台大醫學系畢業後,轉行出版、產業分析、業餘歷史研究,著有《橡皮推翻了滿清》、《明騎西行記》等書,譯作有《紙牌屋》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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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濠仲專欄:別把民進黨當工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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