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媒體報導，台灣考慮向美國購買F-15C/D、F/A-18E/F戰機，或其未來的延壽升級型，以替換目前所使用的法製幻象2000-5戰機。空軍會有這樣的考量其實並不令人意外，因為隨著IDF與F-16A/B Block20兩款主力戰機都已進行中期壽命升級(MLU)後，只剩下幻象機因為政治與訴訟的原因，而仍然無法獲得法國同意協助進行升級，這除了無法提升戰力，也會影響未來戰機的操作安全。特別是三角翼的幻象機，在高空高速上佔有優勢，成軍以來一直部署在新竹，負責台北政經中樞的防空攔截任務，扮演極重要的角色，如果真的無法進行升級，的確應該要及早籌劃因應台灣在取得F-35B戰機前的過渡替代方案。

美國匿蹤戰機將陸續服役

美軍的F-15C/D與F/A-18E/F都是目前正在服役的一線戰機，但兩者的性質其實非常不同。前者是美國空軍的主力空優戰機，負責奪取制空權的空中作戰，而後者則是美國海軍的主力艦載機，擁有綜合性戰力，既是空中戰鬥機，也是對地攻擊機。由於美國的下一代新銳匿蹤戰機已陸續服役，因此這兩款戰機在接下來將會有一部份逐步退役，而另一部份則計畫進行延壽升級，以維持戰場優勢。也因此讓台灣有了購買這些二手戰機，或加入延壽升級計畫的機會，能用來替換無法進行中壽升級的幻象機，接手北台灣的空中攔截任務。

在F-15戰機誕生之前，美國的空中主力是F-4幽靈式戰機。F-4是在空對空飛彈已開始成熟時所設計生產的戰機，因此極為強調其高速性能，並且認為傳統的空中纏鬥已經過時，未來的空中作戰將以飛彈性能決定勝負，所以初期的F-4戰機甚至沒有配備機炮。但很快的F-4戰機就在越戰中嘗到苦頭，其空戰性能無法有效壓制前蘇聯的米格機。這個情況讓美軍在思考F-4戰機的後續機種時，特別強調其空中格鬥性能，結果最後設計出F-15這種昂貴精密且擁有極強空戰能力的戰機，當時號稱「機上沒有任何一磅用於對地攻擊」，是一款徹頭徹尾、專門用來奪取制空權的重型空優戰鬥機。

美國從來不輕易外銷F-15

在服役後，F-15戰機的戰績也的確非常輝煌，與相對便宜且多用途、可負擔各種不同作戰任務的F-16輕型戰機形成高低搭配。但與F-16廣泛外銷到世界各地的情況不同，美國過去從來不輕易外銷F-15，以維持美軍的空中優勢。曾經購買這款昂貴戰機的國家，都是美國最重要、最緊密、也最富裕的盟邦，如日本與沙烏地阿拉伯。最早期的F-15戰機是F-15A(單座型)與F-15B(雙座型)，在升級改良後則稱之為F-15C(單座型)與F-15D(雙座型)。目前F-15C/D仍是美國空軍的主力空優戰機之一，由於最新銳的F-22猛禽戰機生產數量有限，F-35A聯合打擊戰機生產延宕，而讓F-15C/D繼續活躍在第一線上。

F-15C/D比較符合台灣的需求

雖然F-15戰機的表現傑出，過去在空中幾乎沒有敵手，但其完全為空戰而設計的思維讓F-15戰機只有基礎的對地攻擊能力，為了彌補這個缺點，在F-15戰機的基礎上發展出了F-15E衍生型。這款被稱為打擊鷹(Strike Eagle)的戰機，雖然也繼承F-15的優良空戰血統，但更重要的是F-15E專長於對地攻擊，是一款全天候的重型戰鬥轟炸機，與F-15C/D這種空優戰機完全不一樣。隨著F-22猛禽戰機的生產服役，美國開始放寬F-15戰機的出口許可，台灣鄰近國家如南韓與新加坡都購買了F-15戰機，南韓的稱之為F-15K，新加坡的稱之為F-15SG，但這兩國所購買的其實都是F-15E，將用來補強這兩國的對地攻擊能力。

由於美國近期內仍然沒有讓專司對地攻擊的F-15E退役的打算，因此南韓與新加坡所購買的都是全新的F-15E戰機，這與台灣目前所需要的中高空高速攔截機並不相同，再加上F-15E強大的對地打擊能力，美國恐怕也不會輕易同意。因此若想循南韓與新加坡的模式，求購全新的F-15E戰機，恐怕不是一個好策略。相反的美軍所退役的F-15C/D反而比較符合台灣的需求，雖然說退役的F-15C/D戰機為了飛行安全著想，恐怕也需要進行一定程度的機身結構補強與替換，甚至是航電系統的強化更新，但這經費恐怕遠比購買全新戰機要便宜許多，也是最快能取代幻象機的可行方案之一。

F/A-18戰機嚴重威脅敵方艦艇

相較於極端強調空戰性能，但卻缺少對地攻擊能力的空軍F-15C/D戰機，美國海軍的F/A-18大黃蜂戰機則是另外一個極端。F/A-18戰機在設計之時，就是要用來取代F-14雄貓式戰鬥機與A-6攻擊機，因此極為重視空戰性能與對地攻擊能力的平衡性，這款戰機的編號以「F」與「A」開頭，就代表它是一款兼具戰鬥機與攻擊機性能的多功能航空母艦艦載機。過去的航空母艦只能搭載一半的戰鬥機與一半的攻擊機，各自負責不同的作戰任務，但F/A-18戰機的出現，讓航空母艦可以全數搭載F/A-18戰機，再依任務的不同需求，以選擇不同電子莢艙或掛載不同武器的方式，讓F/A-18戰機能執行各種任務，使作戰彈性大增。

所以F/A-18戰機的空戰性能比不上專為空戰而生的F-15C/D，而對地攻擊能力也不如重型戰機攻擊機F-15E，但卻擁有兩者之長。也因為這樣的優異性能與多用途性，被許多國家的空軍所採用，包括澳洲、加拿大、瑞士、芬蘭等國都依各自的不同需求，採購了不同構型，讓F/A-18戰機擔任多功能主力戰機，或是空中攔截機、對地攻擊機等。在F/A-18戰機服役多年後，最新的升級衍生型更進一步加強了電子作戰與反制能力、並擁有局部的匿蹤性能、更強的引擎、更大的武器酬載量與更遠的航程，編號是F/A-18E(單座型)與F/A-18F(雙座型)，俗稱為「超級大黃蜂」戰機。

不過F/A-18E/F戰機雖然換裝了更強的引擎，但也因更大、更重的機身與更多的武器酬載，讓超級大黃蜂的飛行性能並沒有大幅超越舊款的F/A-18戰機，而受到一些批評。但是不要忘了F/A-18E/F戰機本身是海軍的艦載機，除了強大的對地攻擊能力外，制海反艦更是其最擅長的本業，最多能同時掛載高達4枚的空射型魚叉反艦飛彈與兩枚空對空飛彈，再加上副油箱。這對敵方的海上艦艇來說是個非常可怕的威脅。除此之外F/A-18E/F戰機也非常適應海上的操作環境，在外掛加油夥伴莢艙後，還能為海軍的各型飛機提供空中加油服務。

所以台灣如果選擇購買F-15C/D，將擁有極強的空優戰機，可以填補幻象機退役的缺口，但F-15C/D昂貴且後勤維護複雜，空軍要另外建立後勤保修系統，同時這款戰機將會和現在台灣的幻象機一樣，缺乏對地支援或制海反艦的能力。但如果選擇F/A-18E/F，則其攔截能力與空戰性能比不上F-15C/D，卻能擁有極佳的對地攻擊與制海反艦能力，能分攤未來F-16V戰機的任務壓力。畢竟台灣只有兩個聯隊的F-16V戰機，不止要負責本身的防空任務，還要擔任對地支援的主力與制海反艦的工作，的確負擔非常大。

適合嘗試滑跳起飛的機種

另外最近也傳出空軍打算嘗試讓戰機在陸上基地進行滑跳起飛，以解決戰時敵方可能破壞我方跑道，讓戰機無法升空作戰的問題。這樣的構想雖然很好，但是有一些技術上的問題，其中最為關鍵的就是目前空軍的所有戰機，都不是專為短場起降所設計的，其翼型設計、機身結構與起落架強度，是否適合滑跳起飛，其實無不疑問。但F/A-18E/F戰機絕對沒有這方面的問題，因為這款戰機就是設計在航空母艦上起降操作的，其機身強度能應付更為劇烈的彈射起飛，與使用攔截索的降落方式，應該會是最適合嘗試滑跳起飛的機種。

購買F-15C/D戰機或F/A-18EF戰機各有其利弊，而且因為是二手戰機，即使進行延壽更新，仍然只是過渡性的機種，性能不止無法與台灣真正想要的F-35B戰機相比，甚至可能還比不上台灣未來的F-16V。所以另外的一個選擇，就是爭取加入美國為這兩款機進行的升級計畫F-15 2040c或F/A-18XT。這兩個計畫都是希望讓這兩款戰機能服役到2040年，除了強化機體與作戰能力，也讓這兩款戰機能使用專為F-22與F-35戰機所研發的各型尖端武器。但台灣是否有機會爭取加入這些計畫本身就充滿不確定性，而且可能必需分攤昂貴的研發費用，也不知道何時才能取得戰機，更別說這種計畫常有被腰斬的風險，必需謹慎評估。

而除了購買F-15或F/A-18戰機外，也還有一個常被提及的第三選項，就是增購另外一個聯隊的F-16V來替換幻象機。這個方案的優點在於因為台灣已逐步將原有的F-16A/B Block20戰機升級到F-16V，所以美方不同意的可能性比較小，此外還有簡化機隊，節省維修資源的好處。同時台灣目前所進行的升級方案中，因原有的F-16A/B Block20戰機引擎使用時數還不高，所以並未更換引擎。未來若購買配備新型引擎的F-16V，將擁有更強的空中作戰能力，再加上F-16V已升級電子掃描雷達、航電與作戰系統，還能使用最新型的空對空飛彈，其綜合戰力可能還略勝F-15C/D或F/A-18E/F一籌。

選擇F/A-18E/F是最為合理的方案

在這三個方案各有優缺點下，台灣若想要進一步加強「重層嚇阻」的能力，或許選擇F/A-18E/F會是最為合理的方案。畢竟採購一個聯隊的F/A-18E/F就等是擁有一艘美國航空母艦的航空戰力，其制空、制海、對地攻擊能力也最為平衡。若能如同紀德艦一樣，以便宜的二手價購入，將會是一個花費最低卻又能最快提升國軍戰力的好方法，既能填補幻象機可能退役的戰力缺口，也能大幅度加強台灣空軍的打擊能力。台灣社會常會認為購買美軍的二手退役武器是「撿破爛」，但如果美軍退役的武器物美價廉，符合台灣防衛的需求，又有何不可？

中國在去年年底時曝光了自己所仿製的Su-30MKK，稱為殲-16。Su-30MKK可以說是Su-27戰機的戰鬥轟炸機版，有點像F-15E一樣，其特點是酬載量大，且作戰半徑極長，近來中國的機群出海進行遠航訓練，繞行台灣進行武嚇時，擔任護航任務的都是Su-30MKK。同時中國也有採購制海專用的Su-30MK2配備於海軍航空隊中。隨著中國仿製Su-30MKK成功，未來殲-16開始量產後，將會讓解放軍打擊台灣的能力進一步增強，台灣應該要儘快謀求反制之道。在政治上的問題無法解決，導致法製幻象機無法進行中壽升級下，壯士斷腕讓幻象機退役，或許才是負責任的作法。

幻象機的操作成本極高，而且因為法國當初不願意提供對地攻擊能力，因此台灣的幻象機並沒有辦法發揮其全部戰力，實在非常可惜。當年台灣會購買幻象機是那時有迫切需求，而不得不為。幻象機捍衛台海領空也已經20年，在台灣今天擁有更多選擇下，切莫為了省小錢而耗費更多國防成本。過去美國曾讓F-14雄貓戰機提早數年退役，省下大筆國防經費，雖然F-14這款一代名機在退役時的戰力仍未太過時，但美軍的決定就事後來看是非常正確的，這讓後來的美國海軍航空母艦打擊群能加快換裝腳步，而擁有更為強大的戰力。

雖然在幻象機的司法訴訟告一段落後，空軍也取得突破，與法國簽署幻象戰機的零件供應合約，暫時解決幻象戰機的妥善率問題，但這終究不是治本之道。同樣採用幻象機的印度為了戰機升級的問題與法國爭議不斷，而阿拉伯聯合大公國則為了升級他們的幻象機與法國簽下昂貴合約。從這兩個前例來看，未來就算能克服政治問題，與法國商議台灣幻象機的升級方案，恐怕也很難一帆風順。目前採購美軍二手戰機來取代幻象機的消息，有可能只是在取得零件供應合約後，想進一步逼法國考慮升級案，但就算法國同意，空軍也要再三思。

※作者為軍事研究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