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機會短少，更生人又被貼標籤，兩個前提讓老囚重返社會近乎不可能。」

一位憔悴的92歲老人在狹窄的庭院裡坐著輪椅上，他閉著雙眼幾乎一動也不動，在他周圍還有許多白髮蒼蒼的老者，共同之處是他們的頭髮都被理得很短，這些長者緩慢的移動著，指導員提醒著：「放輕鬆，不要弄傷自己」

端看這幅景象，你會以為這裡是安養中心，但映入眼簾的長者實則在「服刑」，他犯下了殺人及強姦罪而被終生監禁，其他長者也因嚴重的罪刑監禁於此。

高齡化社會引發人們對長照的關切，難以想像的是，在日本，監所人口也老化。

這個監獄位於東京西部520公里的德島，將一幢大樓改建成老年監獄，首當其衝的作為日本因應監所人口老化的因應。

日本監所人口急遽老化

60歲以上的囚犯較10年之前已上升了7%，並在日本囚犯總數中佔據了19%之高。至於其他國家的數據，美國的老年囚犯人口比例只有6%，而南韓是11%，相差起來實在有段距離。

這些老年囚犯大多是累犯，專家表示，這反映了更生人重返社會謀職的困難以及他們難以適應自由的不確定性。

「我有心臟的問題，在監獄的工廠工作時，有倒下過。」81歲的德島監獄老囚這樣表達，他在一甲子前因謀殺一名計程車司機被判終身監禁。

他和其他20餘名囚犯在一棟為老囚設置的特殊建築物內吃、住還有工作，這棟建築物是專為失功能的囚犯所設置的，他們的身體功能已經不足以支應像修鞋這類簡單工作。

監所雇用照顧者照料老囚

路透記者關心日本監所人口老化現象，採訪了德島監獄的設施並那些僅能作摺疊紙張工作的失能老囚，他們大部分時間待在自己的囚室中。

工作人員為那些已經咀嚼和吞嚥困難的老者把麵條食物切碎。監獄甚至雇用經過訓練的照顧者，有一位老囚高達92歲，他們其實已經在走人生最後一程。

一位被判終身監禁的81歲的老囚曾被假釋兩次，但又因飲酒違反假釋被送回了監獄，他希望他還有機會出去，他還想要看到高齡103歲的媽媽。「我想在我媽死之前出去，那就是我唯一想要的。」

司法部表示，沒有資訊顯示，監所因應老年囚犯作了什麼措施，因為這取決於各監所自己的作為。

然而，在日本的主要13個監所中，沒有一個監所為因應監所人口老化作規劃，讓老囚可以在他們的囚室工作和休息，而不用每天吃力的走到工廠。但有些監所已採取措施。

尾道（Onomichi）監獄老囚活動後緩慢步行回自己囚室。(翻攝自Asia Pacific)

確保老囚健康　但不可太舒適

德島監獄在2010年蓋了一棟3層樓的建築，將一樓留給老囚，但一樓和其他樓層的空間設置並沒有差別，沒有特別去促進什麼設施幫助失能老囚活動與適應。

「這是因為在確保老囚健康的同時，也要確保不能讓他們的生活條件太舒適」，監所內的治療主任山口健司（Kenji Yamaguchi）說。

在非自由時間交談是不被允許的，牢房內也沒有空調，冬天一周可洗2次澡，夏天可洗3次。

「我們也希望他們離開的時候是健康的狀態。」山口健司說：「有些人可能會覺得我們讓這些囚犯過太好了吧，但他們的自由其實被限制的緊緊的，這種日子其實並不好過。」

1/4老囚獲釋不到2年又入獄

而就算獲釋，回到外界的生活，對老囚來說，也很困難。

根據日本政府2015年的追蹤調查，65歲以上的老囚中1/4的比例在獲釋後，不到2年又再度入獄，在各年齡群組中是最高的。

「如果你年輕，還有機會找到工作、過正常人的生活。」任教於東京未來大學（Tokyo Future University）出口康幸（Yasuyuki Deguchi）教授說：「工作機會短少，更生人又被貼標籤，兩個前提讓重返社會對老囚而言近乎不可能。」

舉例而言，單是2016年入獄服刑的人當中，60歲以上有高達36%是第6次入獄，遠高於所有囚犯的統計16%。

不只是日本，其它國家也存在這樣的趨向，同樣是2016年，南韓65歲以上的老囚中有15%至少被定罪5次。

老囚：智慧手機是什麼？

一名已獲釋的71歲老囚犯表示，他已入獄7次，每次驅動他再犯罪的原因都是住所和工作的問題。「只要有工作和住的地方，就能度過，沒有這些，你會去偷，只為了把食物放進你的嘴巴。」

「我知道有些人甚至很想回監獄，因為只要你在監獄，你有得住有得吃。」一位已獲釋住在中途之家的男性說。

一名因謀殺被判13年監禁的7旬老囚仍等待出獄那一天。「老實說，我感到焦慮。適應外面的世界，將會很困難。我甚至不知道智慧型手機是什麼。但我應該要試著杜絕這樣的想法，不能淨想，我蹲在監獄裡會過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