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農之亂欲小不易，農委會日前宣稱總經理吳音寧的去留將給北市府決定，它們不做太多干涉。台北市長柯文哲昨天被問到此事時表示：「這個人是他（農委會）塞給我們的，現在又叫我們決定，實在是……」柯文哲常常口無遮攔，不過他這番談話卻是精準地點出這場「北農之亂」的關鍵：北農董事長由台北市政府指定，總經理卻由農委會派任，加上23席董事人人「生毛帶角」，如此權力結構，焉能不亂？

台北農產運銷公司有四大股權結構，其中農委會、台北市政府、民股及農會系統各占四分之一，而前兩者合計45％並未過半，反而是民股與農會系統佔了約55％。一般而言，官股總能影響部分民股與農會系統主導北農人事，而北農的慣例是由台北市政府主導人事，農委會並不介入，從陳水扁、馬英九到郝龍斌三朝市政府都是如此。

早從馬英九任台北市長時代，雲林張家勢力即透過中華民國農會系統（台灣省農會）逐步進駐北農，此與馬英九希望透過張家，拓展其所欠缺的中南部人脈高度相關，雙方一拍即合、各取所需。這樣的結合在郝龍斌接任市長後依舊延續。經過這四任台北市政府，雲林張家在北農的勢力早已盤根錯節，柯文哲接任市長初期同樣如此，一直到蔡英文上任總統後才發生變化。

雲林張家長期反綠，民進黨若讓這個系統長期盤據在「友軍」柯文哲的市政府，且自己擁有四分之一股權的台北農產運銷公司，實在是可忍、孰不可忍。但由於柯文哲仍傾向與雲林張家繼續合作，於是雙方各退一步，形成「董事長由北市府決定，總經理農委會派任」的詭異現象，這也種下了吳音寧在北農舉步維艱，眾多公公婆婆對她放冷箭的遠因。

最早把矛頭指向吳音寧的正是代表雲林張家的立委張麗善，她指控北農二月休市九天，造成農作物堆積太久而腐爛，要求北農賠償雲林農民損失。爾後事情一路延燒，從吳音寧在議會被質詢的剪接片段到她是「資政靠爸族」都被拿出來消遣。事實上，北農休市幾日是台北市政府市場處的決策，所謂全台蔬果價格崩跌的現象，從農糧署公布的數據也沒有發生。如果可以接受前任總經理韓國瑜自承上任之初根本不認識什麼蔬菜水果，又如何苛責吳音寧怯生生地在議會裡說自己是「來學習的」。

但作為一個從地方公所主秘被拉到台北的北農總經理，董事會裡充斥著認為她不適任要她下台的（張派）董事，台北市政府雖是直屬長官卻從沒把她當自己人，北農內部留下的前朝舊官恐也無時無刻等著幫她穿小鞋，加上身處政治叢林的吳音寧危機處理遲緩，所謂的「北農之亂」就一發不可收拾了。賴清德為了幫吳音寧辯護還怒嗆張麗善「你們張家也不少人在北農」（意味張家也要負責），但這樣的說詞誰人能懂？又有誰在乎呢？

一年前，還未改組的北農代理董事長，也屬雲林張派的陳益宗，被爆其兒子、媳婦、姪兒、姪女，董事涂秀英女婿等五位三親等人士皆任職北農，違反「農產品批發市場管理辦法」，隨即遭到解職。這顯然是北農長期派系化下所導致的沈痾，而今這群人搖身一變成北農「改革派」，時任總經理的韓國瑜甚至對這場風波指指點點，這何以致之？那些急著拿下北農的民進黨諸公面對這種攻守易位的局面又如何自處呢？

藍綠白三個系統在北農的權力傾軋，注定吳音寧做不好北農總經理職務，對她而言，這或許是非戰之罪；但對民進黨政府而言，如何讓柯市府權責相符地為自己的北農人事負責，才是該思考的方向。強摘的果實不會甜，就算柯文哲選擇與雲林張家結盟，至少劃清彼此的政治責任，這是民進黨政府從北農事件理該學到的教訓。

※作者為《上報》總主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