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會兵戎相見，一會又重拾舊好，中美持續升溫的貿易摩擦，似乎迎來了和解的結局。

美國總統川普4月8月在推特上表示，中美將就智慧財產權達成協議。川普在推特中說：「習主席和我永遠都是朋友，不管兩國在貿易爭端上發生什麼事。中國將取消貿易壁壘，因為這是正確的做法。稅收將是互惠的，雙方將就智慧財產權達成協議。兩國都會有美好的未來！」

中美貿易摩擦後續將如何演變，目前下定數為時尚早。如何看待貿易戰背後的全球貿易生態，這其中又必然涉及到中國是否遵守WTO規則與承諾，主流經濟學家雖然指責川普的貿然行事，卻也並未看清中國的破壞契約行為。與此同時，在不少經濟學家看來，川普發起貿易戰的主要目的在於遏制即將騰飛的中國製造宏圖。

真實的情況又是怎樣？筆者日前專訪了前德意志銀行首席經濟學家、現任弗羅斯巴赫．馮．施托希研究所（ForschungsinstitutFlossbachvonStorch）所長Thomas Mayer。

Thomas Mayer是全球知名經濟學家，他曾在（1983-1990）華盛頓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和基爾世界經濟研究所擔任經濟學家，他還在（1991-2002）法蘭克福的高盛和倫敦的所羅門兄弟（1990-91）工作過。2002-2009年，Thomas Mayer在倫敦擔任德意志銀行首席歐洲經濟學家，並其後在世界銀行擔任經濟研究主管。2010年至2012年，Thomas Mayer擔任德意志銀行全球首席經濟學家兼研究部主管。

問：您如何看待中美目前的貿易問題？中國是否面臨巨大挑戰？

Thomas Mayer：

一段時間以來，似乎美國總統的貿易保護意向可以被遏制。但是，在川普政府工作人員近期發生變化之後，貿易保護似乎已成為管理政策的一部分。川普威脅擴大高關稅貨物的範圍和中國的應對措施明顯增加了徹底貿易戰的危險。這不僅會對美國和中國有害，而且會影響整個世界。

問：一些中國人擔心美國現在打壓中國的方式有點像對付日本的方式，比如廣場協定。還有人認為是美國擔心中國崛起，比如「中國2025年製造」計畫。但我認為日本經濟的幻滅與美國並沒有太大的關係，中國的製造業主要還是做低端產業。你如何看待？

Thomas Mayer：

在我看來，美國和歐洲人在較小程度上擔心未來來自中國產業發展上的挑戰。人們深信中國不公平，例如限制進入自己的市場，但侵入其他市場，不尊重智慧財產權。我們應該公開和合理地談論這些問題。然而，川普政府對強權政治有所傾向，因此傾向於對中國施加壓力。這可能導致經濟衝突的危險升級。

問：另外，中國對世貿組織的承諾沒有完全兌現，這也是很多國家指責之處。如果要避免貿易摩擦，接下來中國可能需要更加開放和更加全球化，但似乎不太可能。你怎麼看？

Thomas Mayer：

中國需要認識到，一個全球超級大國的崛起，給很多其他國家帶來了令人深刻的印象和擔憂。應對這些擔憂的最佳方式是加強貿易和金融領域的全球合作。我認為中國現在應該與歐盟合作來做到這一點，並利用全球合作來遏制川普政府的保護主義政策。這需要耐心和堅持，但這種行動對於每個人來說都比讓現在的衝突升級為全面的貿易戰更好。

問：自去年以來，中國嚴格處理金融機構存在的一些問題。今年有一些部門合併了。在去槓桿化過程中，中國仍然需要更多地用於經濟發展，這對解決債務槓桿可能不是很有利，中國有沒有可能發生金融危機？

Thomas Mayer：

中國已經通過發揮刺激經濟的作用來應對2008/09年西方國家經濟大衰退的影響。現在是減少槓桿並使經濟更穩定的時候了。如果不能通過經濟增長來減少槓桿作用，就需要引入債轉股和破產程式。

問：中國的房價已經開始下跌，但政府仍在用行政手段來控制它。多年以來，中國房價上漲背後的動力就是政府控制。這是中國房地產泡沫與國外最大的區別。你怎麼看待這個問題？中國政府是否有能力永遠控制房地產不崩潰？

Thomas Mayer：

就資產價格泡沫和過度槓桿而言，中國在20世紀80年代比美國更像日本。與日本一樣，中國是一個淨國際債權國，可以在沒有外國人壓力的情況下處理債權債務關係。日本已經利用這個空間來拖延調整太久。中國應該從日本的經驗中學習，並允許調整發生。這很可能會帶來一些不舒服的「創造性破壞」。但是，「創造性破壞」比銀行破產和「僵化」的公司要好得多。

問：另外，我想聽聽你對虛擬貨幣的看法。它現在在全球很受歡迎。你認為這是一個泡沫，還是它是一個塊鏈技術創新？

Thomas Mayer：

在我看來，區塊鏈是互聯網技術革命性的新應用。這將影響許多需要數位產權變化的領域，包括電子支付系統。但我認為比特幣不會是未來的貨幣，因為它的「工作證明」即交易驗證消耗了太多的能量。交易成本非常高的貨幣是沒有意義的。因此，我認為比特幣被高估。

問：除貿易問題外，2018年中國和全球最大的風險或不確定性是什麼？您還擔心什麼？

Thomas Mayer：

除了全球貿易戰的危險，我們最大的問題是世界各地的債務水準很高。只要利率仍然很低，目前的債務水準只能維持下去。不過，我不相信這將永遠如此。因此，債務將不得不減少，以使其長期可持續。只要債務人償還債務的形式從債務人有序轉移給債權人，而利率保持在較低水準，就可以做到這一點。或者在未來通過債務人破產來實現利率上升，這會導致很多經濟摩擦。

全球央行將面臨一個兩難境地：如果他們收緊政策，經濟將崩潰。如果他們不這樣做，公眾就會對他們失去信心，失去他們創造的金錢。我們將依靠借貸為生。

※作者為自由撰稿人／現居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