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當42歲的菲律賓女子打開她狹小香港公寓的房門時,門外站著兩名律師與一名她以前從未見過的男子。律師解釋說,那名男子需要一個地方躲一躲,他們說他叫愛德華.史諾登(Edward Snowden)。
「我第一次見到他,我不知道他是誰,」這位名叫瓦內薩.梅.邦達麗安.羅德爾(Vanessa Mae Bondalian Rodel)的女子在接受採訪時回憶說。「一點也不知道。」
After Edward Snowden fled U.S., asylum seekers in Hong Kong took him in. https://t.co/Ts1EoMCUIL pic.twitter.com/7qBOGwjIUO
— New York Times World (@nytimesworld) 2016年9月8日
當美國國家安全局前合約雇員史諾登於2013年6月出逃美國後,有至少4名香港居民收留過他,羅德爾正是其中之一。他們到現在才決定公開談論那段經歷,為史諾登那漫長而舉世矚目的歷程揭開了一個新篇章。出逃前,他揭露了美國國家安全局一直在監聽、監視數百萬美國人和其他人的電話、電子郵件和網上活動的秘密。
當時,政府和新聞媒體在爭相尋找這一秘密消息的來源,消息最早發表在《衛報》和《華盛頓郵報》上。在一個酒店房間裡錄製的採訪中,史諾登自報了姓名,並透露他在香港,然後便銷聲匿跡了。大約兩周後史諾登出現在了莫斯科。
Three years ago, these brave families protected me in Hong Kong's underground. They are still waiting for asylum. https://t.co/Z8Irjg8hM4
— Edward Snowden (@Snowden) 2016年9月7日
在離開了五星級美麗華酒店房間後的關鍵日子裡,史諾登曾經藏在哪裡,此前一直不為人所知,當時,美國要求他回國。現在人們知道,他住到了羅德爾及其他像她那樣的人的家裡,這些在香港尋求政治庇護的男男和女女,住在位於香港最貧窮地區擁擠且條件欠佳的公寓樓中。
他們都是史諾登的香港律師之一、提博(Robert Tibbo)的客戶,提博安排史諾登住到了他們的家裡。
羅德爾說,史諾登曾住在她的臥室,而她和1歲的女兒搬進了公寓僅有的另一個房間。不知道他會吃什麼,她從麥當勞給他買了培根蛋漢堡和冰茶。
「我對他的面孔的第一印象是,他很害怕、很擔心,」她回憶說。
羅德爾說,她的這位不速之客「整天整夜都在用他的電腦。」她說,她家沒有網路服務,但提博為史諾登提供了行動上網方式。
史諾登的香港律師提博(Robert Tibbo)。 翻攝自NATIONAL網站
羅德爾說,史諾登住進來的第二天,他問她,是否可以給他買份《南華早報》,這是香港的主要英文報紙。她買了報紙,看到了登在頭版上的史諾登照片。
「哎喲,我的老天,這真難以相信,」她回憶當時她自語道。「世界上的頭號通緝犯就住在我家裡。」
史諾登的另外一名香港律師喬納森.曼(Jonathan Man)說,他最初曾考慮過讓史諾登在一個庫房藏身,但他和提博很快打消了這個念頭。在帶著史諾登去了聯合國駐香港處理難民申請的辦事處、提交了申請之後,他們把他送到了一名尋求庇護的客戶的公寓。
「很明顯,如果史諾登住在一個難民的家裡,那是政府和香港社會大多數人最想不到的地方,」提博說。「那裡沒有人會找他。即使那裡的人偶然看到了他,他們會把他認出來的可能性極小。」
有大約1.1萬註冊的尋求庇護者在香港居住,大多數來自南亞和東南亞。他們一般不能合法工作,每月領取的津貼不足以支付日常生活費用。
提博說,他之所以從這些當事人那裡尋求説明,部分原因是,他預計這些人能理解史諾登的困境。「這些人逃離其他國家時,經歷了同樣的過程,」他說。「他們為了避難、尋求安全、安慰和獲得支援,不得不依靠他人。」
他指出,史諾登當時並沒有被香港警方通緝,他給這些當事人的建議是,如果警方找上門來,要與警方合作。他說,他的當事人決定出面,是因為他們希望媒體的關注會對香港當局施加壓力,讓當局加快處理他們的難民身份與定居申請。
.@hitRECordJOE asked people around the world if technology works for or against us. What do you think?https://t.co/5ridRMQhNv
— Edward Snowden (@Snowden) 2016年8月23日
羅德爾拒絕透露她為什麼不能返回菲律賓,她說,她等待對自己的申請做出最終決定已將近6年了。
在羅德爾和她的女兒那裡住了幾天後,史諾登在44歲的阿吉特.普什帕庫馬拉(Ajith Pushpakumara)家裡過了一夜,普什帕庫馬拉說,他在自己的國家斯里蘭卡因當逃兵被人用鐵鍊鎖在牆上折磨,後來,他逃到了香港。
The amazing, never-before-told story of how Snowden hid in Hong Kong for 2 weeks with the help of brave refugees https://t.co/QUuUgQTQVj
— Glenn Greenwald (@ggreenwald) 2016年9月7日
普什帕庫馬拉說,他在網路線上廣播中聽到了史諾登的事情,當史諾登突然出現在他與幾名男子同住的昏暗公寓,令他大驚不已。他明白史諾登與自己處境相同,都要躲在一個小房間裡。「我很為他擔心,」他說。
蘇潘.提里那.凱爾拉帕塔(Supun Thilina Kellapatha)和妻子、以及他們剛學會走路的孩子也為史諾登提供了庇護,讓他在他們25平方公尺的公寓裡住了3天左右。
32歲的凱爾拉帕塔說,他在斯里蘭卡遭受酷刑後,來到香港尋求庇護,在他的描述中,這位客人疲憊不堪,但始終不失禮貌。
「他說,『你是個好人』」,凱爾拉帕塔回憶起史諾登來到公寓時說。「但我覺得,他比我好,因為他尊重我。」
凱爾拉帕塔和妻子娜蒂卡.蒂爾盧卡什.諾尼斯(Nadeeka Dilrukshi Nonis)表示,他們沒有為留下史諾登而擔心。「我覺得我沒有冒風險,」他說。「他才是冒了很大風險的人。」
史諾登離開時,在一個枕頭下留給這對夫妻200美元(約6300元台幣),他們說,他們用這筆錢為女兒買了生活必需品。「有時,我對蘇潘說,也許他不記得我們了,」諾尼斯說。「我想對他說,『愛德華,你怎麼樣了?我們永遠不會忘記你。』」
By Patrick Boehler © 2016 The New York Times
(本文由美國《紐約時報》授權《上報》刊出,請勿任意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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