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過去差不多10年的時間裡，中國創造了反例，否定了只有自由開放的社會才能創新這項論點。在共產黨牢牢控制政治和話語權的同時，中國的技術產業在精細和野心層面上已經發展到可與矽谷匹敵的程度。

鐵腕習近平摧毀中國創新

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傾向鐵腕統治，可能會讓這一切面臨考驗。

中國科技龍頭企業之一阿里巴巴。（湯森路透）

在習近平開始第2個任期之際，過去主要把網路視為對控制資訊帶來威脅的中國政府，正在利用大型技術公司的資本和知識來完成其在國內更廣泛的目標。

在川普（Donald Trump）政府正要採取措施對付中國技術實力時，北京的嚴厲手段可能會威脅中國自身的競爭力，也可能對已經把中國公司轉型為全球重量級企業的創新構成威脅。

對中國政府來說，中國最受歡迎的訊息和社交媒體服務平台微信，已經成為監控人們言行的重要工具之一。有報導稱，政治活動人士因微信上的對話而被跟蹤，聊天記錄也成為法庭上的證據。與此同時，電商龍頭阿里巴巴正在幫助城市當局管理交通。

警方已經利用微信母公司騰訊的技術，監控公共活動的人群。據官方媒體最近的報導，阿里巴巴在網路購物方面的主要競爭對手京東正在幫助中國軍隊升級後勤採購系統。（不過，京東的1位發言人說，公司與軍隊的合作僅限於採購那些網站上所有客戶皆能購買的商品。）

科技企業幫助中國當地政府蒐集交通資訊。（湯森路透）

在科學研究方面（隨著經濟成長變得越來越難以持續，科學研究成了習近平的重點），技術龍頭正與政府研究機構合作，在量子計算、深度學習和人機互動等領域運作聯合實驗室。不久，中國公民也許甚至能把他們在騰訊和阿里巴巴的使用者帳戶當作他們數位身份證。

美國的技術公司當然也與政府做生意。他們有時也被要求將使用者資料交給執法機構。

但在美國，不同的觀點可以在法庭上得到充分討論。中國的司法系統由共產黨控制。讓自己有利於政府，往往是中國企業為得到監管和金融許可——甚至是企業存在的權利——必須付出的代價。

「如果你能認清形勢，並與政府同步合作，你就可以獲得很大的支持，」搜索引擎公司搜狗的首席執行長王小川最近接受《鳳凰衛視》採訪時說。「但如果你的本性是說，『我要自由，我想唱一首與國家不同的曲子，』那你就可能會痛苦，現在比過去更為如此。」

《鳳凰衛視》後來從網站上刪除了這部分採訪內容。搜狗發言人拒絕回應。

中國企業協助政府做事。（湯森路透）

幫助共產黨　成中國新創公司求生手段

中國技術公司已經找到了許多與北京同步合作的方式。2017年，他們向一家處境艱難的國有電信運營商注入了資金，正是他們長期以來試圖弄垮的那種國有企業。

監管機構曾選擇騰訊和阿里巴巴的兄弟企業螞蟻金服來建立信用評分資料庫，儘管這兩家企業在這當中的影響力已有所降低。不過，分析人士說，他們的系統和資料對中國希望建立更普遍的「社會信用」系統仍相當重要。該系統會收集人們的金融活動、警方記錄和其他公共行為。

直到最近，騰訊的網站還稱其雲端服務幫助共產黨「規範和簡化了黨建工作」。但在《紐約時報》向騰訊詢問此事後，該頁面遭到刪除。原本的網址現在被導引至描述騰訊如何説明地方政府管理資料的網頁。

螞蟻金服。（湯森路透）

「他嚇死所有人了，這在技術領域來說通常是不管用的，」香港大學研究員曼紐爾（Ryan Manuel）說。他指的是習近平，習近平比過去的領導人更願意清洗官員、逮捕高姿態的商人。「這種恐懼與創造力是對立的。」

多年來，隨著中國企業成為線上服務、電信設備、無人機等行業的主要參與者，中國政府既沒有大力扶植他們，也沒有過多地干涉他們的業務。然而現在，隨著北京致力於讓中國成為世界上的技術領軍者，他正試圖更直接地引導私營企業，尤其是在研發方面。

政府介入導致失去創新動力

中國政府的《中國製造2025》計畫旨在提升電動汽車、機器人技術、半導體和其他先進產業的國家能力，這是中美貿易關係緊張氣氛升級的一個重要因素。

在超級電腦、衛星導航和無人機等領域，習近平一直在推動中國企業與軍方合作，尋找突破點。據《新華社》報導，習近平上個月在北京的一次講話中說，網路和資訊技術是「軍民融合最具活力和潛力的領域」。

中國的網路龍頭已經被動員到政府引導人工智慧的計畫。2017年11月，阿里巴巴被指定為發展「智慧城市」基礎設施的全國依託。在醫學成像領域，騰訊同樣被選為此類角色，搜索網頁龍頭百度將引領自動駕駛汽車的研究。還有一家叫科大訊飛的公司被選為語音辨識系統的先鋒。

阿里巴巴創辦人馬雲。（湯森路透）

不過，在產業尚未成熟之前就分別交由某公司負責可能會扼殺競爭，將具體活動硬塞給公司可能會阻礙他們去探索其他領域。

「由國家指定和挑選贏家與輸家，這不是產生長期、永續的創新的真正方式，」加州大學聖地牙哥分校（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San Diego）研究中國技術發展的教授張太銘（Tai Ming Cheung）說。

從蘇聯到日本等嘗試過這種做法的國家來看，「他們並沒有真正獲得長遠的成功，」張太銘說。

中國的記錄也有好有壞。在1960年代和1970年代，毛澤東的「兩彈一星」計畫幫助政府研發核武器、彈道飛彈和人造衛星。更近的例子是，國家的引導幫助中國企業在高速鐵路和可再生能源領域有所進展。不過在包括平板顯示器和汽車在內的其他行業，中國的工業政策一再失敗。

中國企業賣力討好共產黨

對中國的技術龍頭來說，與北京合作變得更加重要還有另一個原因：習近平加強了政府對網路的控制，對那些越界的公司採取了異常強力的行動。

在習近平任期的早期，監管機構打擊「散播謠言」的聯合行動讓類似推特（Twitter）的新浪微博失去了其作為一個討論論壇的部分吸引力。上個月，監管機構嚴厲打擊中國最成功的新創企業之一「字節跳動」（Bytedance），關閉了該公司提供用戶分享搞笑內容的應用程式，並責令公司清理自己其他幾個應用程式中的「低俗」內容。

習近平加強對國內私營企業的管制力道。（湯森路透）

後果是，技術龍頭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努力地讓領導高興。

在深圳一座耀眼的騰訊大廈的3樓，公司內確實存在著共產黨。

牆上的1張圖表給出了公司員工中有多少黨員（今年已超過8000），另1張圖表列出了對員工進行黨課教育的月度安排。（本月培訓課程的主題是：「新時代，新思想，新行程」。）

到處可見的騰訊吉祥物、1隻活潑可愛的企鵝的胸前帶著鐮刀斧頭的標記。越來越多的技術行業領袖也進入中國的橡皮圖章議會全國人民代表大會，以及顧問機構全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

2017年12月，阿里巴巴董事局主席馬雲宣布成立1個15億美元的扶貧基金。在今年全國人大會議召開之前的一個新聞發布會上，已經擔任了幾年人大代表的騰訊首席執行長馬化騰提出了改善學校和醫療保健的建議。

「總書記的發言非常在行，包含了很多資訊，」據官方媒體報導，馬化騰在聽習近平討論創新之後這樣說，他用的是習近平黨內的頭銜。「我記了整整六頁紙的筆記。」

馬化騰接下來說，「這是我們創新公司快速發展的新機遇。」

China's tech giants are working harder than ever to keep Beijing happy. Tencent's Pony Ma, after meeting Xi: “I filled a full six pages with notes.” https://t.co/8z2TruusaU

— Raymond Zhong (@zhonggg) 2018年5月2日

※作者Raymond Zhong是《紐約時報》駐北京記者，作者孟寶勒（Paul Mozur）是《紐約時報》駐上海記者

（本文由美國《紐約時報》授權《上報》刊出，請勿任意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