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報》採訪團隊25日親訪加薩無國界醫生組織,當地診所擠滿槍傷病患。(攝影:李隆揆)
阿薩馬納(Zakaria Athamna):「有一個男子在我旁邊放汽油風箏,我只是站在他旁邊踢球,就被以軍子彈射到膝蓋。」
朱馬(Khader Juma’a):「我送水到邊境前線,順便載人去支持示威抗議,後來情況混亂之中,我的腳掌就被子彈射穿了。」
對一般人來說,家的味道或許讓人聯想到媽媽滷的一鍋肉,或是折放在衣櫃裡等你套上的衣服清香,但是,對烽火即日常的加薩人來說,家的味道還存在嗎?
長41公里,從南到北車程約30分鐘左右,寬10公里、從東到西車程約10分鐘的加薩走廊(Gaza Strip),小小土地上擠了200萬人。
每一天幾乎都有人因以巴紛爭而命在旦夕。子彈不長眼,加薩巴人遭到以軍子彈誤射的案例也不在少數。
2000年,因時任以色列總理沙龍(Ariel Sharon)強行參觀位於東耶路撒冷的穆斯林聖地阿克索清真寺,引發巴人不滿發起「阿克索群眾起義」(Second Intifada),以色列開始對加薩實行封鎖。
直到2007年哈瑪斯(Hamas)取得加薩地區的政權後,以色列對加薩實行全面封鎖。
根據國際「人權觀察」(Human Rights Watch)2017年報告指出,加薩走廊近200萬人口中約有70%依靠人道主義援助。除了先天缺乏基礎水電建設,醫療資源更是匱乏。用飯店水龍頭流出來的水刷牙,淡淡的鹹味會在舌尖蔓延,民生飲用水多來自瓶裝自來水或是到特定淨水站加水。
「無國界醫生組織」的加薩醫生瓦爾達(Ahmad Abu Warda)告訴《上報》,先前所救治的多為燒燙傷病患,但是自3月底邊境爆發一連串大規模示威抗議後,槍傷患者每日不斷增加。
事實上,加薩地區缺少70%所需的醫療資源,目前無國界醫生組織在加薩走廊有4家診所,平時接受救治的病患,主要為燒燙傷病例,因為加薩缺電,每日僅供電4-6小時,大部分當地居民夜晚只能點蠟燭,但「天乾物燥」用火不慎,就讓燒燙傷成為意外傷害的主因。
近期暴增的槍傷案例之中,有90%的中槍部位都是在下半身,且集中在腳踝膝蓋處,子彈貫穿小腿、骨頭碎裂血肉之中,損害神經和間質軟組織(soft tissue),同時也是以軍為防止這些人能負傷,再度前往邊境抗議的手段之一。
對瓦爾達來說,加薩目前的醫療困境除了缺乏資源之外,看到還有許多傷者仍等不到手術,且大多人數槍傷嚴重程度恐須截肢,是他身為醫者最感心力交瘁之處。
今年32歲的阿薩馬納,跟多數加薩青年一樣,長期失業,倚賴人道組織救援過活,但是他熱愛足球。
4月24日,邊境情勢相對和平,以巴雙方並無直接衝突。阿薩馬納到邊境附近踢球,表達對示威抗議的支持。一名手持風箏汽油彈的男子站在他身旁,以軍誤以為是阿薩馬納放風箏,便朝他開槍射擊。「無國界醫生組織」為他進行手術。
接下來至少有1年的時間,阿薩馬納腳無法再踢一球。
另一位傷者朱馬,右腳掌已接受截肢手術、今年的齋戒月也因身體仍在康復過程中,無法遵守齋戒的飲食作息。今年53歲的他從小生長在加薩,他的長子、哥哥和堂兄都在2008年第一次加薩戰爭中不幸喪命。
朱馬沒有受過教育,是個文盲,4月6日那天,他自願去邊境前線當補給志工,把食物、水和人載往東部邊境,卻遭以軍射擊。
生長在烽火連天的加薩,記憶中家園的味道會是怎樣?朱馬難以具體描述,但在訪談空檔,他拿起床頭櫃的香水噴了兩下後,告訴《上報》記者,這一抹短暫的香氣,可以帶來暫時的希望和幸福感。
腳是被以色列人打傷的,你會恨嗎?對於和平生活的渴望或許讓朱馬來不及恨,他說:「若是以後有機會『回歸』故土,我會願意跟以色列人和平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