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中國安徽六安市部分中小學教師因不滿校方拒發績效工資，遊行到市政府請願示威，遭到公安毆打。事後，六安市政府在新聞公告中承認少數公安民警執法方式簡單粗暴，對此表示誠懇道歉，而此事件亦引起中國央視、光明日報等黨媒關注，並罕有的批評六安市政府的作為。

中國網路上意見紛紛，對於普通中國大陸民眾來講，教師維權當然值得同情和支持，一些人士更會把「再窮不能窮教育」、「看一個社會如何尊師重道就能看出其民族教育的未來」等官方也讚許多年的口號常掛嘴邊。而在民間反對派中，意見卻有分歧，大部分人雖說支持教師維護自己合理權益，但「國家的未來」這樣的稱呼是否過分了，許多甚或有點噁心？

少數人更是認為維權教師們是為活該，拋開他們走入體制中庸俗的教學扼殺靈魂不說，他們平常可能亦是忠黨愛國小粉紅之流，自己利益受損就被逼上梁山，但一轉身可能又繼續為謀稻梁致力於黨國洗腦教育體系，而為維穩的中堅分子之一。

「做人就應該現實點」

可能看到這，香港、臺灣的讀者們也許還未能體會到中國大陸反叛的年輕人對教師究竟有多鄙視與憎恨。除了近來屢屢被曝光性侵女學生，無日無之的亂收費用，隨性子任意體罰辱駡學生，因班級成績少拿花紅而對差生的歧視，這些所作所為早已令中小學教師這個群體在很多人眼裡同普通勢利的鬼國人無分軒輊。

而緊要的是他們還「教書育人」，雖說在這流水線的奴才巨嬰養成工廠裡，不能奢望個人的改變能力，但這是否意味著每個教師就能完全脫離責任？要知道，這些雖是大時勢和制度問題，但你們在當中實在擔當了一個極不光彩的角色，說謊已算小事，用庸庸碌碌的教學幫助無數少年兒童養成對權威的無限馴服和極度功利膚淺的價值觀，你們毫無知覺下對靈性、多元的殲殺與艾希曼聽命行事遣送猶太人的平庸之惡有何不同。

要知道，一套弱肉強食、惡俗、毫無靈魂可言的主流價值可得有你們的配合，時不時對學生曉以大義，「做人就應該現實點」、「以後社會評價一個人主要看他有沒權勢，小明，你有沒信心？」要知道，今日打你們的員警，肯定也是被他們曾經的老師教育過的。

然而，對於相信程序正義有其內在價值的朋友來講，維權教師就算如何人渣，也不能在他們合理權益備受打壓之時忘記其大是大非。對公義的追求不應被工具化，因教師是可見的維穩力量或幫助其維權，無損於中共統治而放棄了我們看見旁人受難時生發良知的初衷。

不要低估民眾對切身利益的貪嗜

若按此邏輯，或許共同有份供養這政權的我們，每一個人也達不到可以維權的純潔度，正義變成相對的。

的確，這個國度缺乏同情弱者的良知之士，更缺乏願意誠實地體察弱者困境演化的人。每次有底層群眾起來反抗爭取利益，若是境外某些專門針對中共政權的媒體倒罷了，但往往在國內的反對派人士和一些公知對此總有種政治浪漫主義的宣洩，「人們覺醒了」、「人們在為自己的權利奮勇抗爭。」

坦白講，這類希望振臂一呼可群起而攻的腦補，其可笑程度不亞於反對人士常常嘲笑抗美援朝的邱少雲被火燒時，中共官方強加上的同屬意淫的想法。人們覺醒了？何謂覺醒？如果說因自家利益受損而抗爭是為權利意識的啟蒙，公民社會的種子從此被埋下，想必天下間再無如此免費午餐。

永遠不要低估中國民眾對切身利益的貪嗜和對價值原則的冷漠；筆者不才，以己在中國大陸生活的經驗斗膽問一句，為何A村人被欺壓而奮起抗暴，當隔壁的B村人被欺壓時，A村人總無關痛癢。

近年西方輿論紛紛論定和平演變中國策略完全失敗，當中「中產階級的神話」首當其衝。與此類似地，對每日以成千上萬起的中國式維權研究應該有更多批判性文章著作面世，中國的複雜不應被忘記。

※作者為自由撰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