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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傳真:在劫難逃的香港

哈奇士 2018年06月18日 07:00:00
只安心埋頭搵食的獅子山下精神,如今在中國應算是主流價值,可能仍是許多中國民眾至今對香港人的圖騰認識。(美聯社)

只安心埋頭搵食的獅子山下精神,如今在中國應算是主流價值,可能仍是許多中國民眾至今對香港人的圖騰認識。(美聯社)

大概是因為前幾年雨傘運動(中國大陸一般稱之占中)以及往後港獨的出現吧,中國大陸的網路上時不時都湧現些對香港政治經濟問題分析的文章,當然,其中以大陸官方把持的「外國勢力聳動分裂國家」這套論述居多。

 

然而,隨著自媒體和資訊流通的發達,中國大陸的人們亦會漸漸覺得以上這套論述不夠,何以近年香港那麼多年輕人對政府以至中央如此憤怒?這十幾年來香港到底發生了什麼?於是乎,筆者留意到近兩年中國大陸某些號稱說真話,深度分析的媒體人文章頗為流傳。

 

首先,他們一般會在開頭點題,認為香港的問題,年輕人的反抗情緒,看似政治問題,背後其實全都是經濟問題:九十年代後,香港的製造業、轉口貿易出現轉移傾向,未能抓住機會發展高新產業,經濟脫實向虛,紛紛轉向金融和地產,經濟結構單一化。而年輕人社會往上流動的機會少了,樓價貴,等候公屋的社會援助遙遙無期,因此,港青的失意慢慢就會釀成對社會的反抗。這一切,皆源自於資本的短視,香港自身階層的利益分化及其衍生的治理失效。

 

港青的苦悶

 

上面所講的,應該是目前在中國大陸牆內對香港問題最較為客觀的分析了,而人們也多樂於接受這套說法。而有趣的是,此類論述通常只會把責任咎於金融的暴利,資本的短視,金融寡頭之間,甚少探討地產霸權與政府的利益勾結,整個既得利益集團所束縛著香港多元健康的發展,更遑論中共近年為了在一帶一路口號下的向外擴張,充分利用香港國際金融中心地位和功能的剩餘價值,讓壟斷國家資源的官僚資本和紅色資本從此集資走出去,因而股市的支撐地產霸權勢必被繼續維持下去。

 

若講到政治,上述所提的一些分析文章著墨因經濟上的困境,部分港青的苦悶在一些人的挑動下演變為反社會的過激行為,眼紅國家經濟的日益發展而生出了分離意識。

 

不知是否中共正確地抓住了中國人差不多先生一點,在牆內將香港反對派無論是自決派,城邦本土派抑或傳統的泛民人士通通打成港獨一說,似乎在中國大陸普通民眾之間顯得十分自然,儘管在另一邊廂香港各政治反對派光譜勢力近年不斷各自演變。筆者並非政治經濟分析專家,但遇上一些明顯有違常識的觀點,不免多說兩句。

 

可能跟中國大陸今天所處的鍍金時代有關,亦可能同過往歷史上中國大陸對香港這個勢利的資本主義大都市的印象和宣傳有關,今日普通中國大陸民眾,實在幾無可能從除了經濟動物這一潛意識自我固定並固定他者的身份外,去體察香港人對核心價值和現代文明的堅守與訴求。

 

什麼是香港核心價值

 

遠的7、80年代本地社運乃至89六四政治意識大爆發不說,單從簡單認知上,普通的大陸民眾可能就不知道近十來年香港的社會運動一浪接一浪,從保衛天星碼頭,反高鐵,保護菜園村,反國教,以致占中雨傘運動,如臺灣太陽花學運之前也有野草莓運動,反媒體壟斷等社運一樣,為數不少的香港年輕一代的確隨著社會向上流動階梯的堵塞重新懷疑過去,重新定義什麼是香港意識,什麼是香港核心價值,探索好的生活方式的各種可能。

 

例如保育運動也是近十來年間才在香港興起,與上一輩拿地蓋樓發展經濟天經地義的價值觀不同,他們會認為香港的城市發展可以有另一條路,另一種更多人性關懷的空間想像。

 

他們會為保護一棵老樹而絕食,會為守護一條菜園村居民的原本生活而跪地苦行,為反對強硬發展郊野土地而衝擊不民主的立法會不惜被捕入獄;在去年的六四燭光晚會上,環保壓力團體竟能說服支聯會推廣用手機應用程式上的蠟燭代替本屬浪費資源的實體蠟燭。

 

每年的七一遊行,便會看見許多年輕面孔在大聲喊叫著他們各自關注的議題,從同志平權,動物權益,大白象超支工程,教育的被染紅,土地正義問題,基層勞工福利,不一而足。

 

他們自信的論述,激情又時時講原則的舉動,實在有別於中國大陸某些反對人士的暴戾。而近年香港核心價值與中國天朝主義的對碰,可謂尊重個人權利、自由的、環保的、追求公義的價值觀與一套只講求GDP、無目的發展、不顧生態環境、無視每個人的自由與尊嚴的模式相抗衡。

 

先進生產力對落後生產力

 

當然,香港也有很多人靠近大陸而反對時時要講原則的普世價值,按比例他們一般年紀稍長,學歷學識不夠年輕一代高,所以被香港時事評論員劉細良先生戲稱「這世代之爭亦可謂先進生產力對落後生產力。」

 

猶如《獅子山下》這流行曲在中國大陸亦頗廣為流傳般,上一輩嬰兒潮出生的香港人所標榜的那種不理政治,不關心社會,不問價值意義,只安心埋頭搵食的獅子山下精神,如今在中國大陸應算是主流價值,可能仍是許多中國大陸民眾至今對香港人的圖騰認識。

 

 

若按流行曲來講,殊不知香港年輕人正在聽my little airport(以下稱MLA),與《獅子山下》等大時代人所共知的故事不同,它說的是香港年青人日常瑣碎的小故事,從圍繞小資本的拍拖,青春的憂傷,開小店做獨立音樂的夢想開始,到涉及大學畢業生出來工作的壓抑,薪金一萬元已將靈魂賣給了大財團,連兩萬元都賺不到但已沒有青春發展藝術。

 

 

香港社會撕裂深處的裂縫

 

每個在大時代下生動的香港青年的遭遇故事,是作者對生活的獨立思考,同時當然不會忘社會呐喊,《瓜分林瑞麟三十萬薪金》直言幻想瓜分無能官員的薪金,《Donald Tsang,please die》在特首回復六四20周年答問只講了國家經濟增長後所作,《今夜在幹諾道中一起訓》更直接呼籲一起佔領。

 

無論是形式還是內容,沒有什麼流行事物更能比MLA這支文青獨立樂隊代表香港年輕8、90後的自由主義生活了,它與標榜只求生存的《獅子山下》之間的距離,實為香港社會撕裂深處的裂縫。

 

不過,現在每當有中國大陸年輕人開始對香港人所宣稱的核心價值表示羡慕時,筆者總會對他們苦笑說,放心,他們總會變成和我們一樣的。按如今形勢發展下去,香港可真不愧當年英國人所稱:借來的時間,借來的空間。在神州大地專制愚昧頑疾久不能醫之下,香港這個中國歷史上僥倖逃過諸般災難的異數,可能也註定將被拉回原本滾滾肆虐中,難逃一劫。

 

※作者為自由撰稿人

 

【延伸閱讀】

●鄭立專欄:香港-早熟的選舉 遲熟的民主

●廖偉棠專欄:今日香港 雷聲蟬鳴都重要 只要不沉默噤聲

●北京傳真:政府全面管控下 一個人的哭笑也要符合標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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