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籍歌手何耀珊曾以一曲「不凋零的花」撫慰四川地震災民，過去她經常往返台灣、中國演唱，在台灣流行音樂榜上表現不俗，共出過五張專輯。2015年，她任事於新加坡城市豐收教會的夫婿康希，被發現挪用了教會鉅額公款，而且挪用目的正是為自己妻子豪華的演藝事業鋪路。

康希身為牧師，且是擁有兩萬信眾（會員）城市豐收教會的精神領袖，卻以「跨界傳福音計畫」為名挪用教會基金，認購和自己利益相關的製作公司債券，並且在外投資，由此支付太太何耀珊高額的表演經費，前後所挪用金額，折合台幣約5億6千萬元。

新加坡檢方說，康希所犯是新加坡有史以來最大金額的「善款失信案」，而且是有預謀地進行，尤其利用狡猾的欺騙手法，企圖矇騙過關，濫用善款的行為必須受到嚴懲。最後，康希遭判刑3年6個月（法官實未重判），於2017年4月入監服刑。其他另有5名教會共犯也以涉案情節輕重，分別得到不等的刑期。他們六人總計挪用的教會公款約台幣11億餘元。

宗教多以善念自我標誌，行為走向無不建立在從教義衍伸而來的善行。神父、牧師、法師、廟宇住持，則位居信眾的生命導師，無論古今，他們在人類社會確實成了不可或缺的角色。但「以善之名」，未必就完全不存在人性中的惡念雜染。歷來宗教界的黑暗情節，早就族繁不及備載，康希所犯的，恐怕還不算是最誇張的一例。

舉頭三尺有神明

過去，我們基於一個人的信仰自由，給予宗教相當的發揮空間，不只立法保障各類各式宗教存在傳遞的權利，甚至基於「民間傳統」、「國情風貌」，允許宗教團體享有相當程度不受監管的財務自主權。又原有的《監督寺廟條例》，不僅立法時空環境丕變，且只適用佛、道等傳統宗教，未符現況所需，以至於如今我們對諸多「宗教亂象」的遏制，多半只能寄望「舉頭三尺有神明」（雖也適用一般法律裁決，但灰色不清的地帶太多）。

全台總計有上萬間寺廟、兩千餘間教堂，各類信仰的信眾更是難以計數。顯現宗教在我們的社會，有其心靈上的寄託需要，進而讓它得以獲致不同眼光看待，尤其眾仙神佛乃至上帝，無不「以善之名」行事，加上其中不乏「出世」色彩濃厚的信仰，一旦用世俗手段介入，很容易就有干預宗教自由的顧慮。

但時至今日，宗教已多半不強調神秘性，原因正是即便究極「出世」的佛教，也都開始推廣和人的日常生活相應，生活禪、在家居士、校園弟子規，從小學到大學的「全人教育」，設立宗教電（視）台、網路傳播乃至社群經營，宗教的運營，早多所翻拷俗世的企業化模式，出家師父亦走入尋常人間，不避入世表現。而歷來諸多地方宮廟大老婚喪喜慶陣仗，就算沒有政商雲集，仍具備個人地方領袖派頭。如今真還能謂之「方外儀軌、僧事僧決」？

因而我們有些無法理解，假若仿照北歐國家瑞典最大教會「瑞典教會（Church of Sweden）」的作法，讓每一教會團體每年定期公布教會的財務收支和資產負債表，羅列出營運收入（投資獲益）、捐贈收益、政府補助金額，以及支出細項，究竟會對宗教自由產生多大的干預？或是康希所為，偷偷摸摸挪用教會公款對宗教的傷害更大？

信任和信仰一樣重要

為了資助其國際上和國內的活動，瑞典教會每年會向信眾徵收個人收入1%的稅（十一奉獻）。至於教堂的支出重點，則包括維護和翻修瑞典各地共計3600座教堂和教會人員薪資。瑞典教會總計擁有約400億瑞典克朗的資產（約1600億台幣），其年度總支出費用約為27億克朗（約108億台幣）。因為瑞典對於國內公共組織和機構，統一採行同時符合透明度和開放性的做法，因此任何人皆可以在瑞典教會的年度報告中仔細審查其財政狀況。

至於資金未如瑞典教會雄厚的其它信仰團體，瑞典人甚至也不吝以國家支助的方式，好幫助各類信仰團體執行它的服務和宗教的可持續性。

瑞典在國際透明度組織所列貪腐指數，長期以來都和丹麥、芬蘭處於前三名優等生的位置。北歐國家的特徵之一，就是都擁有極高的社會凝聚力，至於凝聚力往往來自一個重要因素－人與人彼此間高度的信任感，這一推使國家運轉順暢的信任感，即是社會各層面透明度和開放度（尤其是財務）所帶來的紅利。至於宗教財務透明可受檢視，則不只是宗教團體對自己負責、對信眾負責，也是對一塊予它自由自在生長的環境負責。

信仰是人精神層面的追尋，而未到天堂境界的人類社會，恐怕也必須顧及贏得「信任」的必要性。（被Line轟炸的社會　誰還能「應無所住而生其心」）

※作者為《上報》主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