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淼火案」七O年代喧騰一時。(攝影:陳品佑)
「永遠忠誠」(Semper Fidelis)~海軍陸戰隊隊訓
車抵苗栗鄉間,下午兩點,黏膩溼熱,約定人潮來往的超商會面,一旁高中生暑假出遊談笑,吳淼火從身後接近,「是你嗎?」一雙手伸出緊握,掌力襲來渾厚紮實,「走這,邊聊」,言談簡短,仿若交辦命令,戴著墨鏡、鴨舌帽,外裝處處小心,反而讓人多注意一點。
住在火車站旁不遠破敗大樓,老婆、小孩剛回上海,他目前獨居。
一樓入門時,一隻黑狗懶洋洋霸著電梯口不走,吳淼火右腳一個收膝出腿,電光石火,就差「三秒離開視線」沒出口,震得黑狗啞呼一聲,怯生生回望一眼,闇然跺步離去。
定神才見他頭頂帽子寫著「中華跆拳道九段協會」,「我是1967 年海軍陸戰隊士官班跆拳道第一期,同期有陳秋華(前約旦跆拳道國家隊總教練)、王源昌、陳峰儒(1988年台灣跆拳道奧運隊總教練)。」氣聲短促,談話簡潔有力,吳淼火曾是台灣兩棲偵搜隊最強的「水鬼」(熟稔水性的蛙人),1998年遭海軍陸戰隊軍事法庭以「敵前叛逃罪」判刑五年,關押台南軍事監獄服刑兩年半,2001年假釋出獄,現以園藝工程維生。
十多年前媒體報導,他出獄工作不順,一度倚拾荒餬口,進過清潔隊、台鐵、高鐵等處打工,都做不滿三個月離職,「剛出來很難找事,到哪工作,調查局、派出所就過去多嘴,不想你有經濟收入,體制內工作會來亂,我打工總可以吧?」現在披草皮、步道、割草等工程,他當操課訓練,一天幹十小時也不累,年近七十仍精神矍鑠,雙目燦然生光。
1974年,林毅夫還有一年才自陸軍官校畢業,蔣介石剛續任第五任總統兩年,美國再過五年才和台灣斷交,美軍仍在台灣駐防,桃園國際機場剛要動工。
三月天正午12點,吳淼火自駐地烏坵駕駛M2-1快艇、攜帶A4輕機槍(子彈兩百四十發)、四五手槍(子彈十八發)、水手刀各一支與蛙鞋四雙,登陸中國福建南日島「叛逃」投共,霎時對岸傳來「吳淼火起義來歸」廣播放送回烏坵,連播一周,消息傳回台灣本島,戒嚴時期,舉國譁然。
「我一到中國,第一天在南日島,第二天帶到福州,兩千人聚集歡迎」,帶到福州市「招待」那四個月有觀察期意味,吳淼火住在福建省委宿舍「湯井巷」(前福州軍區司令韓先楚招待所)裡,該處也是當時中國受難將軍避風港,羅瑞卿(前解放軍總參謀長)、陳再道(前福州軍區副司令)皆曾軟禁於此,吳淼火就和張愛萍當過「鄰居」兩個月。
「他是一江山、大陳島名役指揮官,人沒官樣,台灣軍校教育我『中共黨員呲牙裂嘴』,那時印象有點不同」,張愛萍曾是中國「兩彈一星」(原子彈、導彈與人造衛星)計畫負責人,吳淼火「叛逃」的1974年,正值張愛萍主導三次洲際導彈試驗失敗,受嚴厲批鬥,身陷囹圄六年之期。
當時一天到晚都有各省解放軍長官找吳淼火問事,之後他巡迴中國一個月下放地方,本想留在福建,遭當局拒絕,「說那是前線…一切都套好了。」
一開始「過去」中國,吳淼火甚被禮遇,但一年後首度被監禁,態度丕變一度令他不解,「安排我住江西,連到江西省台辦說想去北京找葉劍英(時中國國防部長),他們以為我要逃回台灣。」吳淼火與葉劍英在下放地方前刻見過面,一個苗栗客家人,一個廣東梅縣客家人,兩人用客語溝通格外親切,「葉劍英有名隨扈老家在湄洲島,烏坵以前跟湄洲島來往密切,共通話題很多」,彼時文化大革命如火如荼,葉劍英忠告吳淼火三點,「現在地方很亂,第一注意安全,第二不要頂撞公安,第三有問題到北京找我。」
「定居江西南昌也是當局安排,到福州接應我的就是南昌人,一說他來自江西省台辦,我就有底」,中共曾在1927年8月從南昌發動對國民黨的清黨政策,中國史料以「南昌起義」為稱,臨近的井岡山也曾創立中共領導下第一個農村革命根據地,安排「投奔祖國」的吳淼火定居革命根據地南昌,是隱喻也是明義。
吳淼火1950年出生苗栗,同年出生的另有郭台銘、陳水扁,對台灣歷史影響深遠的三人當然際遇炯異,「我爸生了七個小孩,父母種田維生,我念軍校純粹經濟考量。」苗栗大湖國中畢業後,他第一年投考龍潭陸軍專科學校,因身高不到140公分被拒入學。隔年15歲身形抽高一點,改考左營海軍陸戰隊學校士官班第一期,一度又以身高問題遭拒,他自薦「我會長高」才獲留下。
一進士校被外省學長打罵,「我入伍兩個月,新訓中心接中山室槍哨時,一個山東學長用M1步槍托狠搥我胸口,六十年過去,現在身上還有傷」,他回憶那時台灣軍方「省籍」成見極重,「我告訴自己要變強,進入兩棲偵搜隊當軍官,沒想到強過頭,國家找上門出任務,最後沒人相信,一生就這樣。」
下部隊放假,吳淼火兼做高雄藍寶石歌廳保鑣,「歌廳董事長舅子跟我士校同梯,有次我曾和鄧麗君一起游泳。」
士校開始,吳淼火力拼學科、戰技、體能名列前茅,「射擊、手槍、十公里游泳等全是第一名,陸戰隊兩棲偵搜營是台灣最優秀部隊,我是最強的水鬼」,在陸戰隊十三期,他小名「海道」由當時陸戰隊副司令高王玨命名,讚他極諳水性,「前線任務都選我出任,離島隨時可能開戰,比如南沙群島對越南。」
曾駐紮馬祖、太平島、澎湖、烏坵,他解釋最後一次被派去烏坵時,島上本有反共救國軍,部分成員有重刑犯背景,內部管控出現問題才由海陸接管,「1973年陸戰隊司令選我過去,原定派駐一年、1974年七月升任上尉就要退伍」,1974年三月「叛逃」發生,人生驟變。
「1973年我是台北千人蛙人操表演教官,在左營軍區跟訓練官正在帶兩棲偵搜大隊操課,司令部緊急命令,要我到烏坵一下,毫無預警」,「不答應不行,不說太多,總之表現不好不是(被外省學長不當管教)、表現好也不是(被挑中出任務),1998年回台時,身扛十八條罪。」
吳淼火24歲在烏坵當中尉偵查組長時,曾與一名年近同歲女友交往,「事件發生時,她懷孕三個月,女友日後轉知,我一離境軍醫就強迫她墮胎,太殘忍」,女孩是他在台灣認識,但那是離島還有八三一(軍妓妓院,1992年取消)的年代,他如何獲准攜眷登島,聞此,吳淼火顯露陰沉一笑,「我是老大。」
哥哥吳雲興20年前為弟弟舉證,吳淼火從烏坵「叛逃」前一周曾返台,稱與因健康不佳鮮少露面的蔣介石總統會面,受命秘密任務,可能因此受高層默許,獲得連烏坵指揮官都沒有的「攜眷登島」特權,向他求證,吳淼火一句「不談這些」,轉頭就去廁所。
此說當然未獲官方證實,但家人有「投共」黑資料,哥哥吳雲興、弟弟吳建忠當時正於海軍陸戰隊服三年義務役,卻如常擔任兩棲偵蒐連軍官平安退伍,也許可做些微佐證,「哥哥入伍時,我剛升少尉排長,曾去龍泉營區看他,我的背景有沒有對他們從軍造成困擾?不會,只是我的問題還沒解密。」
出獄後回苗栗老家,吳淼火和老友、軍中同袍來往順利,大家不會忌諱背景拒絕往來,「他們覺得我敢過去有種,問題在我去是死,不去也是死;完成任務是死,不完成任務也是死」,「那你完成任務了嗎?」吳淼火一嘆,「活著,就是沒完成,我沒辦法完成,一達成任務就沒命。」
他在中國因為「反革命」曾被判兩個死刑,,「1974年過去,隔年毛澤東還在,當局說我越境最後判勞改四年,其實只是到越南旅遊,我循正當管道出境,但公安怎麼寫由他,本來要槍斃,槍口下存活只因毛澤東一句『可殺可不殺,那不要殺,因為是台籍軍官,以後統一戰線會有作用』救了。」
吳淼火在中國獲有軍職,「一去就是副團級幹部(介於少校和中校),回台前軍階大校(介於少將和上校),如果留在中國,今天起碼副司令」,他的海軍陸戰隊背景曾被看上準備力用。
1957年中國中央軍委一度撤銷海軍陸戰師,1978年鄧小平上台,一年後為南海快速部署任務,決定重組中國海軍陸戰隊,找上吳淼火協訓,「總政治部派人到江西南昌找我帶隊成軍,但我不知道上戰場,槍桿子要對誰,我是台灣人,怎麼解放台灣?謀可能的代誌」,「當然不是直接拒絕,那個年代在對岸,不想死就靠腦子,靈活一點。」
如今口語輕鬆,但一想當年,他憶就是生死邊緣,「不給你過得舒服,也不讓你痛苦,自己掌握幅度,呵呵呵,咳咳」,他笑到咳起來。站在對岸角度,吳淼火是不太受控的「歸降者」,不僅在中國不乖、曾因越境遭逮,他還跑日本一趟非法滯留四年也全身而退,「當局一直不信我,接觸不到什麼訊息,也許抓我沒意義。」
1990年他去日本,本來只拿三個月簽證,探完遠嫁當地的妹妹就要返回中國,臨時決定滯留,「打黑工,先去我妹朋友開的工務店學技術,後賴建築維生,一天工資160美元,賺的錢都寄回中國,一待四年,期間插花當過耶和華見證人。」去日本前,他在中國化工廠任職助理工程師,已婚育有子女,「小孩留中國,我寄錢回去,老婆也支持,那時中國經濟不好,錢多才好用」,化工廠也是當局指派工作,「1994年回去前,薪資照發,在日本賺的錢還寄回化工廠買設備,後來當到廠長。」
1998年究竟為何突然回台灣?吳淼火稱,「那是一氣之下,當局堅稱我是國民黨派去的特務,說我假投誠,我想,那我回來還給國民黨,總沒問題?」除了1975年3月卻因「企圖越境」遭捕,被依反革命罪拘禁至1979年5月;吳淼火1985年1月,又被查獲與國民黨間接聯繫而入獄,該年九月出獄後返江西南昌定居,4年後持中國護照以「返鄉探親」名義,經由香港入境桃園機場,終於重返台灣土地。
1998年3月27日返台,4月8日前往苗栗公館辦流動戶口時,遭大湖分局警員查獲仍通緝在案,隔日下午苗栗憲兵隊前往公館鄉吳家,睽違二十五年回家,吳淼火僅享天倫之樂十二天,就被以「叛逃」罪名拘捕、依「敵前攜械逃亡」罪起訴。同年8月,海軍陸戰隊軍事法庭審理終結,宣判吳淼火有期徒刑五年。
「我有自信我死不了,當然敢回來,但又什麼都不能講,那時還沒政黨輪替,很黑,以投敵叛國罪嫌被關押軍事監獄,我一句話也沒吐實,一講穩死獄中」,「國家希望我回來很久,我爸對我喊話純粹被慫恿,是陷阱線我也明白」,他說算過刑期,「就算死刑,最多判十年;結果判我無期徒刑,且因犯罪時間在1975年4月16日前,合乎1975年(編按:減刑原因為悼念前總統蔣介石同年死亡)、1988年(編按:減刑原因為悼念前總統蔣經國同年死亡)兩次犯罪減刑條例,可減刑二分之一,最後判五年有期徒刑,那就關吧。」
後來吳淼火兩年半就出獄,他稱原定關兩年,「只是2000年逢總統大選,國家怕我出獄,投誠案被大做選舉文章,多關我半年」,自認前半生就這樣被國家呼來應去,「我這輩子沒談過戀愛,卻跟兩個女人有過小孩,都是被安排的。那時在烏坵為我懷孕的女友,後來嫁給高雄一名海軍中校,我們彼此都被安排,命運註定,沒用的。」
他在中國唯一改變的是深信共產主義為上,2001年出獄後,和王老養奔走籌組台灣共產黨,也令父親吳阿信不悅,「他黨國意識重,其實本不希望我回家,就因我是共產黨員。」20年前在媒體大力奔走為兒子喊冤的吳阿信前幾年去世,財產獨只吳淼火沒份繼承,「後來跟家裡鬧翻,房子也不准我住,現在大樓這兒由朋友介紹改居,前幾年和高雄朋友到深圳做經貿生意,幸好有點存款。」
回想軍校幾年,吳淼火承認那時對「共產」沒概念,「只教我們反共抗俄、殺朱拔毛,但目的與意義,十七歲小夥子誰懂?」中國走一遭,共產黨曾令他不解,1974年「叛逃」抵中時,逢文化大革命「批林(林彪)批孔(孔子)運動」正盛,吳淼火在江西街上發言,「孔聖兩千年來沒人批,你們批他幹什麼?我持保留意見」,他馬上被掛牌,要求站上板凳被包圍批鬥,「我就在台上一直笑,當年批成這樣,現在卻在全球設立孔子學院當交流窗口,太矛盾。」
吳淼火不解的另有國民黨。
出獄三年,2005年時任中國國民黨主席連戰帶隊赴中「破冰之旅」,「比對當年,這是投共還是破冰,那我呢,還是投共嗎?」時移勢轉,政治情勢變化,一代又一代犧牲者最後不知自己作為是對或錯,「是國家錯了,還是我錯了?」
「…灘頭作戰勇無敵、反共聖戰立首功,陸戰健兒永忠誠、保國衛民誓精忠,為海軍收戰果、為陸軍作先鋒,戰鬥的陸戰隊,萬世雄風」~海軍陸戰隊歌〈戰鬥的陸戰隊〉
吳淼火不平,當年誰叫他們反共復國?結果今天主張「一中各表」,主喊兩岸一家親,大老搶當兩岸買辦,價值觀錯亂,「以前共產黨罵國民黨反動派,諷名國匪、蔣幫,現在兩邊和在一塊,對當年我們這種反共份子,情何以堪?」,「這邊(台灣)說我投敵叛國,那邊(中國)講我一級特務,一生兩邊不是人。我受反共思想茁長,國家會賠償我嗎?反共教育由誰主張,而今叫最響的跑最快,誰才是真正投敵叛國?」
吳淼火霎的停口,「說真的,你們沒有受過牢固的反共教育,我對牛彈琴,不知道自己在講什麼,而反什麼共,我自己後來真的搞不清楚。」在中國二十年,他一直沒升官,「後來認我假投誠,到我返台前都是。其實第二次被捕時,一名公安不慎脫口斥我,從1974年一進南日島,早已被當一級特務看待。至於為什麼留我這條命,沒觸動神經吧…」,他言語閃避,起身走了屋內一遭,「要不要喝酒?」
吳淼火事件後,1979年5月16日上尉連長林毅夫由金門叛逃至中國、1981年8月8日第五聯隊飛行考核官少校黃植誠駕駛F-5戰鬥機投奔中國、1989年2月11日台東737聯隊第7飛行大隊44中隊輔導長林賢順中校、2002年9月陸軍飛彈指揮部中尉輔導長王宜宏…兩岸史料尤其將前後四年投共的吳淼火、林毅夫兩案並論,吳淼火1998年返台遭捕時,也影響4年後亟欲返台奔父喪的林毅夫(最後由妻子陳雲英代返宜蘭奔喪)。
隨著冷戰結束,台灣、中國對如此特殊諜戰表面宣布停戰,除了解放軍1988年宣佈停止執行《駕機起義蔣軍空軍人員的獎勵規定》和《對駕艦、艇起義蔣軍海軍人員的獎勵規定》(1962年頒布);台灣也廢止《對匪陸海空軍重賞招降辦法》, 1989年9月駕機降落金門尚義機場的解放軍空軍航空兵49師145團2大隊飛行中尉蔣文浩,成為最後一位領取獎金的「反共義士」,此稱成為絕響。
回台20年後,詢問吳淼火究竟是否值得,尤其對比晚他五年後投奔對岸的林毅夫,曾一度高居前中國總理朱鎔基智囊、世界銀行行長等要職,曾和林毅夫會面的吳淼火沉思脫口,「個性和脾氣,造成一生政治成敗。」
身為兩岸分治下,邊緣人物「兩頭不是人」真實寫照,在歷史夾縫中生存,吳淼火對「共產」概念已經變體,他在臉書寫道:
「…我認為兩岸都是中華民族,沒有必要再讓子孫受到我們那個年代的痛苦和無奈,我是台灣共產黨黨員、共產國際成員,我不是中國黨員…唯有中華民族的復興、富強,全世界的中華兒女才能存在於榮耀與自豪與世共存。」
他認為台灣早不存在統、獨問題,「1950年國民黨被共產黨打敗,中華民國民存實亡;1971年退出聯合國,國際空間日薄西山」,他的理念中,統獨問題已成歷史,台灣可以走另一條路,「不統不獨也不維持現狀,讓台灣變成非軍事區」,在兩岸都任過軍職的他,掌握中國若真要武力統一台灣,「七天不可能,台灣沒那麼弱,但兩個月內拿下,應該沒問題。」
出獄後吳淼火如常來往兩岸,未受哪國刁難,「我兩邊都有護照,台灣身分證國家給的,2001年7月一出獄寄到家裡給我,沒有身分證怎麼判我刑期」,他認兩岸一家,但兩國分立卻在身上做出最佳例證。
我們好奇他投過票嗎、支持哪一黨?曾堅稱受命黨國任務的他竟回「我不投國民黨,只投民進黨」,他出獄時逢陳水扁當選上任,讚社會型態、人民意識扭轉,感覺真的不賴,三一九槍擊案時,他人就在台南,「當時我是中華電信地下電纜工作人員,離槍擊案只隔兩公里,一聽槍聲,第一直覺『連任了』。」
兒女都知道父親背景,「太太跟我在苗栗住十幾年,最近回上海帶孫子,兒子從上海華東理工大學畢業,目前上海開店」,訪談間吳淼火一再稱「統獨問題五年內一定解決」,「你有做準備嗎?」,他大笑一聲,「準備什麼?獨立開戰我就回泰安老家躲,那兒有座防空洞,到時再說吧,搞不好明天我就死啦。」
語氣突然與他的悍將外表不符,「經歷這樣事件,人的生命是過一天算一天,誰都想多活一點,但別把自己看得太高級,生命是很賤的東西,靠自己維護」,腦海跑馬燈轉了一圈,回憶一生奔波兩岸,最為生死一線的片刻,吳淼火眉頭微蹙,直聲應答「四十五年前,烏坵投奔南日島那一日。」
當天風力七級,北風吹得軍旗獵獵作響,海象惡劣,「都是命,我駕雙引擎快艇,海中載浮載沉,突然右邊馬達故障熄火,只剩左邊馬達運轉,就在一瞬間、零點幾秒,快艇一個側身剛好閃過一波大浪,如果兩個馬達都在動,我鐵定被浪捲進」,當然,對比之後四十五年「兩邊不是人」日子,浪口下的存活對他是福是禍實在說不準,「我成功登陸後,在福建聽《美國之音》廣播『台灣陸戰隊吳淼火投奔中國』,說我突破金氏紀錄,那起惡浪本該沒人過得了。」
究竟是叛逃軍官或敵後工作人員?吳淼火一路以「不能說的秘密」話題帶開,「但烏坵出發當天,正午空曠明亮,我一個亮晃晃目標在海上,哨兵怎不把我打沉。我投敵叛國?那種天氣豈會出發,凌晨闇夜無光更適合,且何不選擇鷺鶿嶼登陸,比南日島距離更近,我是兩棲偵搜營最強的偵查組長,怎會這樣判斷?」
68歲吳淼火談起童年記憶,口氣幽幽,「兩歲前我原名吳雲火,算命師評八字缺水缺火,父親改名吳淼火,但三水壓一火,起得來嗎?淼火淼火,火都被水滅了,一輩子哪有好進展?」烏坵海域那場惡浪,卻沒滅著他,也是那天,吳淼火人生自此岔路分向。
撰文:陳怡杰 攝影:陳品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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