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代力量立委林昶佐日前在臉書以《來吧！一起走向台灣的新階段！》為題，連續發了兩篇長文，解讀首都選舉的「柯文哲現象」。林昶佐表示，柯文哲雖說「兩岸一家親」，卻也從未認同九二共識、台灣是中國一部份。因此，若把過去習慣用來批評國民黨的「統派」、「深紅」標籤來貼在柯身上，這不但不公平、未必有效，也無助於台灣民主的向本土陣營良性競爭來推進。

對照時代力量的北市議員參選人屢屢與柯文哲同框，林昶佐這番形同為柯文哲「開脫」的說法，更引發深綠獨派的怒火。前時力成員、作家馮光遠怒批，幸好他已經離開了時力，否則看到林昶佐的說法，他會很尷尬跟焦慮，因為這個黨的問題，已經從「人」的問題演變成「核心價值」的問題了。而林昶佐的同事徐永明更出面宣稱：「個人造業各人擔，昶佐自己的事不能讓時代力量幫他擔。」幾乎公開決裂。

林昶佐為何在此時出面為柯文哲的「兩岸一家親」緩頰？其實就選舉的利害分析，一點都不難理解。林昶佐總綰時力首都選舉兵符，肩負輔選五名時力首都市議員的任務，但柯文哲在年輕選票有如摧枯拉朽，與年輕的時力黨高度重疊；時力黨無法分沾柯文哲的母雞效應也就罷了，若決意與柯對抗，一定會傷害選情。徐永明說「個人造業各人擔」，其實是沒體會林昶佐的難處，站著說話不腰疼。

這件事最後如何發展，是時代力量內部的家務事。不過，林昶佐從先前要柯文哲「吃屎」到現在出面為柯說項的轉變，倒是具體而微地點出了傳統泛綠支持者面對柯文哲現象的困境；一方面不喜柯文哲，另方面卻更忌憚國民黨當選；一方面不解年輕人包括天然獨為何支持柯文哲？另方面更對這股白色力量會如何裂解台灣的政黨結構充滿充滿狐疑。

關於這些疑問，最新一期的遠景基金會季刊載了一篇《臺灣青年世代統獨與兩岸經貿交流態度之探索》論文，可以提供若干解釋。該論文延續政治學者謝復生及吳玉山在約 20 年前分析大陸政策的「統獨（或認同）」及「利益」兩軸線，將台灣年輕人面對中國的統獨立場與經濟利益交叉分析成四個象限；其中，支持獨立又支持兩岸經貿交流的台灣年輕人高達53％，支持獨立又不支持兩岸經貿交流則有31％，反對獨立又支持兩岸經貿交流的年輕人有14％，反對獨立又不支持兩岸經貿交流者為2％。

這個研究比較細緻地將台灣年輕人的感性（統獨）與理性（利益）分開，不把「天然獨」當成鐵板一塊，結果竟然發現多數主張與中國在政治上分手者，並不支持兩岸經貿分離，這或可解釋台灣現階段的「柯文哲現象」。

柯文哲的兩岸一家親讓獨派群起攻之，不過多數天然獨的年輕人卻不以為忤，原因不在柯文哲偷換概念，而在於柯的「務實」；「兩岸一家親」的說法，終究不是昔日年輕人痛惡的兩岸買辦與權貴交往。更甚者，柯文哲「垃圾不分藍綠」宣洩了年輕人對現狀的不滿，自然也為他們創造了台灣新政治的新想像。

這個想像也滲透到林昶佐這篇《來吧！一起走向台灣的新階段！》裡，他在文中表示：「姚文智與柯文哲若能正面引領議題、把丁守中甩尾，成為一次兩個主要候選人都不是國民黨的選戰，將能加速帶領台灣民主進入本土陣營良性競爭的階段。」這種對台灣政治前所未有的憧憬，也解釋迄今有半數的泛綠支持者停留在柯文哲身上。

其實，就在深綠獨派以中國央視用前所未有的兩分半鐘新聞介紹柯文哲，作為柯背離本土的證據同時，台灣的深藍統派同樣從柯文哲現象感到無比的威脅。在中國不斷的侵逼之下，台獨如果是如學者吳介民所說的「反作用力」，那這股力量的社會基礎可以有多大？獨派在質疑林昶佐為選舉利益從柯黑秒變柯粉之前，試著先回答這個問題吧！

※作者為《上報》總主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