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婚姻成家的這場馬拉松,我跟你都「一樣」,都會在各項指標上掙扎著。(攝影:陳品佑)
致所有守護傳統婚姻價值的你:
正因為我理解你的掙扎,你可以在反同婚的提案中蓋同意。但是我希望能說服你,同時在挺同婚的提案中,也為我蓋下同意。
我今年30歲,女,來自中產階級雙薪家庭,國立大學碩士,工程師,交過男朋友,在社會上,我是主流價值認可的人,看起來我是多數,和很多人「一樣」。
然而,我的內在是社會的少數,和很多人「不一樣」。我有ADD(注意力不足)合併亞斯伯格傾向,以及我喜歡女生。
我和你都有一段共同的記憶,就是國中小課本和沒有網路。我和你一樣,在國民教育時期,只接受國立編譯館課本的知識,而我希望以這樣的身份和你們展開談話。
我模糊的記憶告訴我在那個時代,探索自我是個奢侈,考試才是正事。我國中的時候就展現出相當奇異的行為,和同儕格格不入,我卻一籌莫展,因為要探索這種和考試無關的問題,不僅奢侈,也無解。我的問題有多複雜呢?
當時我只愛留男生的短髮,死不穿裙子,心中偷偷喜歡女生以為沒人看得出來,午休睡在教室講台,在桌子底下看書,遊覽車在高速公路上的時候因為暈車決定躺在走道上,上課無視全班會打斷老師問我想問的問題,完全沒辦法長時間念書等等,你以為我被霸凌嗎?沒有,我只是稍微被排擠,因為我有個安全盾牌,主流價值中贏家的身份讓我看起來是正常好學生:我曾經數理資優班初試通過、參加校隊、班上前幾名,但是其實內在很「不一樣」,不過這不重要,考試考不出來,沒人發現。
在經歷過這樣的升學主義,這樣的脈絡之下,我以為我和你們「一樣」,平凡的當個台灣女生,偶而被人稱讚哇女生唸物理又工程師好特別喔,然後婚姻平權過了,而你們發起公投反抗。
突然,我變成「不一樣」了,而且在你們眼中只剩下同性戀三個字。
問題千奇百怪,「我」做愛的方式被拿出來辯論是否正常,「我」是否屬於大自然的產物,要怎麼樣才不會讓別人的小孩也變成跟「我」一樣,「我」有不能跟愛的人生小孩這種「缺陷」,那還配擁有結婚自由嗎等等,於是在你們集結到六十萬以上的連署書之後,我突然被送上了十字架,等待公審。我很害怕,很害怕,不知道迎接的是五百萬顆的石頭抑或是五百萬的擁抱。我突然不知道我能去哪裡,好想逃走,儘管這裡就是我長大的地方,但是我的「不一樣」並不被接受。
你說別擔心,你只是不能接受同性婚姻這件事情,我可以自由地跟任何人做任何事情,除了成婚。你知道這句話在我聽來是什麼感受嗎?往下看吧。
我們都在台灣,同樣受到中國的霸凌,遭到全世界國家的排擠。中國不承認我們是個國家,儘管我們都知道我們的內在就和其他一個國家「一樣」。我們有政府、貨幣、國歌、護照、文化、國民,但我們就是有實無名。感覺糟透了對嗎?
明明我們台灣什麼都和其他國家「一樣」,而且甚至人權、自由、經濟實力還全球名列前茅,但就是每次一講到國家身份,獨裁又人權低落的國家像北韓這樣都可以在聯合國參與決定,我們只能好好顧好自己。這感覺就叫不平等、被排擠。剛好,這就是你們反對同性婚姻的時候我感受到的。同性婚姻的處境就像台灣一樣。
也就是當你們說同性二人結合不能叫結婚,但是可以盡量給我們權利,其實就如同國際社會不承認台灣是個國家,但是允許台灣管好台灣自己的事情,可以自認是個國家般在運作,但是感覺如何?不覺得少了國際認同、全球歸屬和榮耀嗎?你也是嗎?在同婚上你們不給我名分,你猜我感覺如何?
中國說不給名份是因為對他來說,會破壞國土完整,會造成國家分裂,會改變中國定義。那你記得當我希望你承認婚姻的定義包含同性二人的時候你拒絕我的理由嗎?我記得你說是婚姻定義會被改變會被破壞。這樣你可以理解挺同婚的人老是罵你們壓迫同志的意思嗎?
但我相信你可以跟中國獨裁國家不一樣,因為我們是民主國家的子民,我們知道什麼叫多元包容,所以在婚姻這件事情上,讓我加入你,我了解你我有一點不一樣,但你可以可以不因此否定跟拒絕。
在婚姻成家的這場馬拉松,我跟你都「一樣」,都會在各項指標上掙扎著:經濟能力、社經地位、時間、體力、溝通能力、愛、以及你最重視的生育。生育這項我不是零分,我依然能讓它發生,我只是用和你不一樣的方式去生,只要你願意給我權力。投下同意,讓我站上起跑線,加入你們,讓我有機會盡全力跑給你看。
當你在挺同婚提案中投下同意的時候,我會在開票那天透過票數感受到你的包容,包容我的「不一樣」。我會了解你告訴我就算是「同性」的婚姻,你依然願意包容這個「不一樣」。
所以,請你放手,讓我跟你一樣,有權力去挑戰婚姻成家這場人生考試,然後一起為了台灣創造更多有點不一樣但是都是幸福的家庭。
天佑台灣
※作者為科技業工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