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屆世界棒球經典賽將於明年3月登場，棒球強國都已積極備戰，準備在這項最具代表性的國際賽事中競逐榮耀；台灣也不例外，只是起步有些風風雨雨。儘管中華職棒Lamigo桃猿宣布退出經典賽，王建民與陳偉殷再穿國家隊戰袍的機率恐怕也不高，但球迷還是盼望台灣能複製上屆淘汰韓國、威脅日本的佳績。

在這時候，我想提一個勢必令棒球迷內心複雜糾結的名字。他是國內罕見的天才型球員，18歲那年與最菁英的職業球員一同入選國家隊，爭奪奧運資格；同年被美國職棒科羅拉多洛磯隊以台灣球員最高的220萬美元簽約金網羅；剛滿22歲就成為第一位登上大聯盟殿堂的台灣投手，更擊出台灣選手第一支安打……

這位擁有絕頂資質的棒球選手，名叫曹錦輝，但讓人痛惜的是，他2009年在球迷高度期盼下返國投入中華職棒後，並未謹守職業倫理，捲入假球風暴；儘管司法查無他打假球的直接證據，卻披露了他曾多次與組頭碰面喝花酒，更接受性招待，他因此遭中華職棒永久除名。

期望越高，失望也就越深。假球集團過從甚密的曹錦輝，當然從眾人簇擁的明星，一夕淪為被唾棄的過街老鼠。因為台灣球迷早已受夠了反覆上演的職棒醜聞。

不知是憑藉著非人的天賦、或者擁有過人的毅力，曹錦輝並沒有像其他涉賭球員般，逐漸淡出球場；反而透過各種管道，尋求重返投手丘的機會。2014年底，曹錦輝竟然奇蹟似地獲得洛杉磯道奇隊合約，重返美國職棒，甚至在2015年7月，再度擠進睽違多年的大聯盟名單；今年雖受傷勢困擾，卻也在大聯盟留下出賽紀錄。

身為棒球迷的我，去年透過電視目睹「狂曹再起」時，心情是五味雜陳的。我想起當兵時，曾為了追蹤曹錦輝和陳金鋒的「大聯盟對決」，把被丟在垃圾桶裡的《蘋果日報》體育版當成寶貝撿起來；年底傳出他涉入假球案時，我又告訴自己，永遠不能原諒這個再次重創職棒環境的傢伙。

但看見那曾在雅典奧運以160公里速球三振日本強打的熟悉身影，再次站上投手丘，感動的情緒終究蓋過了憤怒。因為無論他做錯了什麼，如果不是真心熱愛這項運動，再加上拼了命的努力，他是不可能重新站在那裡的。

當身邊朋友熱烈討論著四年一度經典賽的夢幻陣容，我又想起了曹錦輝。被允許在美國大聯盟出賽的他，絕對有資格參加這項由大聯盟主辦的賽事；他雖然在8月動了手術，但預計11月就能開始練投，如果調整進度趕得上3月的預賽，憑他動輒155公里的球速，絕對能增強國家隊的投手戰力。但最大的問題，當然是台灣能不能接受這號爭議人物。

雖然曹錦輝曾公開向台灣球迷道歉，也因行為不當付出了相當代價，但這些顯然仍無法抹平他在許多人心中留下的傷痕。既然如此，能不能讓他以選手生涯最後的能量，為他曾經傷害過的台灣棒球，做出實質補償呢？

一定會有人質疑，讓一個曾接受簽賭集團性招待的球員穿上國家隊戰袍，代表的是什麼價值、對嚴以律己的球員情何以堪、對學生球員又是種什麼榜樣？

我承認，曹錦輝的作為，不會是下一代學習的榜樣；他在球迷內心的位置，也絕不可能與王建民、陳金鋒、彭政閔這些球星相同。但我想說的是，所有人都可能誤入歧途，這個社會信仰的價值，究竟是無條件永久隔離犯過錯的「壞份子」，認定他們「本性難移」；還是願意給深切悔悟、又努力改過自新的人一次機會？

如果是後者，我想很多質疑都可以得到解答。我們應該警惕他犯的錯，但鼓勵他重頭來過的決心與勇氣。

我們可以選擇深陷在過去的傷痛裡，繼續唾棄曹錦輝沒有運用球星的影響力，帶領台灣棒球向上提昇；也可以和過去的不堪記憶和解，用平凡人的角度看待這位始終沒有放棄自己的球員，讓他藉著為社會貢獻一己之力，替過去贖罪。

無論你認為曹錦輝夠不夠格再穿上國家隊球衣，但假球案7年後，我想起18歲的他，在亞錦賽被日本選手敲出再見安打時的落寞神情，我知道他曾那麼純粹地替國家奮戰，我放下了。

※作者為本報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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