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韓工會有台灣工會缺乏的「戰鬥力」、整齊劃一的行動和高強度的動員能力。(湯森路透)
華航機師罷工歷時160多個小時終於落幕,先不論各方代表談判過程中的表現優劣,勞、資雙方所行使的權利皆為合法應是社會先建立的共識。回看2016年6月底,華航空服員發起的罷工行動,除了規模罕見外,與此次機師罷工同樣是由「職業工會」所主導,且一改過去「職業工會」相對溫馴的形象。
先後兩場的罷工行動都取得了成果,但也加深了「職業工會」與「企業工會」的分歧和「勞工對抗勞工」的情況。
追根究柢,台灣的工會始終與西方社會和韓國不同,也與傳統認知的「工會」型態有所差異。《工會法》修法後,明訂勞工可組織三種工會:企業工會、產業工會和職業工會。三種工會各自具有不同的條件門檻和適用身份,單一勞工也可身兼多個工會會員,也就是所謂「複數工會」。
台灣工會組織起源於戰後國民黨政府對台灣實施的威權統治。在當時的政治經濟脈絡之下,作為一個在地方上缺乏組織的「外來政權」,尚未接上「地氣」,以致於非得透過高壓管控工會才得以在社會進行動員,捍衛其統治正當性,但也間接造成了台灣與他國工會型態的差異。
台灣的工運參與者,總是會羨慕南韓人的團結。台、韓兩國在二戰之後的政治經濟發展過程,也幾乎是同一個模板——兩者都是在美國的經援、技術移轉、開放市場的幫助之下,並且在威權統治時期達成高度經濟成長,與鄰近的香港和新加坡併稱為「亞洲四小龍」。
然而南韓工會表現出的是台灣工會缺乏的「戰鬥力」、整齊劃一的行動、高強度的動員能力,以及在集會場合上一口同聲唱著《獻給你的進行曲》時那種熱血沸騰的氛圍,當中一部分得歸功於朝鮮人的「民族性」,但更多可以爬梳的是他們工會的發展歷程。
南韓早年發展工業時與台灣同樣採取國家干預經濟的形式,但是跟台灣經濟主體是以「中小企業」為主最不同的是,南韓的經濟是以「大企業」為支撐。
上個世紀6、70年代朴正熙主政時期,大幅修改南韓的《工會法》,收緊勞工權益。後來南韓經濟起飛,為了不讓工資升高削弱工業生產能力,南韓選擇以壓迫工人來保持低廉工資,其後繼者全斗煥所採取的勞工政策更是嚴厲。在這段時期,南韓的勞工基本上無法在體制裡抒發壓力,只能靠罷工來表達自己的不滿。也因此在南韓,勞動權很早就獲得社會的認同。
長期以來,台灣工會發展受到國家法令重重控管,導致台灣走向「企業內單一工會」的體制。隨著台灣公民社會抬頭,新世代勞動者的勞動意識提升,這種為了政治控制而非集體協商的發展方向,是該徹底改變了。即使2011年集體勞動三法修正後,開啟了「企業外產職業工會」的萌芽空間,要扭轉台灣過往高度政治化的工會架構,還有待更多制度與觀念的突破。
※作者為自由評論者/東吳大學政治學系畢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