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下階層與性工作者是否相關,引起不少爭議。(湯森路透)
你用過標籤紙吧?你有一本筆記本,你把筆記本的內容分成「心情」、「行事曆」以及「收支記錄」三種,然後拿出三張空白的標籤紙,在上面寫上三個名詞,貼在三種筆記的分隔頁邊緣,幫助你快速搜尋筆記。
在討論公共事務的時候,我們也時常討論到「標籤化」、「去標籤化」。先說結論:標籤沒有問題,有問題的是「亂用標籤的人」。就好像菜刀沒有問題,有問題的是亂用菜刀的人。那麼,到底,「標籤」有哪些可能存在哪些「亂用」的問題?
「亂用標籤」的第一種問題,是「名詞」的問題。標籤紙上面寫的那個「名詞」本身是否有問題?是否帶有負面的意涵?
比如說,「妓女」本身只是一個名詞,就好像「公車」也只是一個名詞。「理論上」它們應該沒有什麼負面的意涵。但是因為「性工作」長期以來被人們所輕賤,而「妓女」又是用來指稱從事這種工作的女人,於是,實際上,「妓女」也就變成了一種罵人的「髒話」;甚至於有時候我們會用「公車」來嘲諷一個「人人都能上」的人,彷彿「公車」也變成了一句可以用來罵人的髒話。
也就是說,「名詞」本身沒有負面意涵;只有當整個社會形成了「這算是一句髒話」的共識之後,它才具備了負面意涵。
後來的後來,當我們開始學會尊重性工作,我們開始覺得不應該再使用「妓女」這個「帶有負面意涵」的名詞,開始改稱呼他們是「性工作者」。
最近網路上熱議的「支那」、「中下階層」這些名詞是否是具備「負面意涵」?這個就言人人殊了。可以肯定的是,至少它們還不像是「妓女」那樣被「絕大多數」的人拿來當做罵人的字眼。
「亂用標籤」的第二種問題,是「有沒有分類錯誤」。
比如說,把「原住民」貼上寫著「漢人」的標籤,或是把「過動症患者」貼上「不聽話的小朋友」,都是一種亂貼。原住民是原住民,何苦硬要強迫他們背棄祖先、改用漢人的姓名?這些小朋友是因為先天上的原因坐不住,你怎麼會把他們歸類為「不聽話的小朋友」呢?這些當然是「錯誤的分類」嘛!
「亂用標籤」的第三種問題,是「把標籤錯誤地延伸出標籤的標籤」。
兩年前,鄭捷在捷運殺人慘案太震撼人心,大家急著找出原因以求安心,於是大把大把的標籤就往兇手身上貼。比如說,新聞不斷報導強調「兇手沉迷暴力電玩」,甚至當時的台中市政府說要「掌握暴力漫畫」,彷彿「兇手們」身上都貼著「沉迷暴力電玩/漫畫」這種標籤。
這種標籤的標籤究竟是怎麼延伸出來的呢?「沉迷線上遊戲的人」除了網咖,就是躲在家裡上網,所以「沉迷電玩=阿宅」;因為宅在家裡,所以通常比較內向,所以「阿宅=內向」;因為內向,所以人際情感交流特別匱乏,所以「內向的阿宅=缺乏愛」;許多心理機制不健全的原因都是因為缺乏愛,所以「沉迷電玩、缺乏愛的內向阿宅=心理變態」;如果阿宅喜歡玩的是暴力電玩,那麼這個阿宅就可能是「心理變態的暴力阿宅」。
喂?!請問你有事嗎?可以這樣把標籤這樣「貼了再貼」、「延伸再延伸」?你都不擔心「標籤的標籤」的解釋力越來越弱、標籤越來越扭曲?
亂用標籤的第四個問題,是「對標籤錯誤理解」。
在老外眼中,台灣人身上有個「愛吃臭豆腐」的標籤。沒有誰會覺得這個標籤不公正客觀、也不會覺得有被老外歧視的屈辱感覺。但事實上,所有的台灣人都愛吃臭豆腐嗎?當然不是嘛!
如果有哪個老外因為這個「愛吃臭豆腐」這個標籤,就認定「所有台灣人都愛吃臭豆腐」,這個老外就是對於標籤產生錯誤理解。
相對的,如果有哪個台灣人因為「被貼上愛吃臭豆腐的標籤而忍不住大聲抗議」,那也是這個台灣人對於標籤的另一種誤解。
當大法官被提名人說「性工作者大多數來自中下階層;為了保障性工作者,應該將性工作除罪化」的時候, 如果「從事性交易多是中下階層」不是事實,那當然應該要批判這樣的陳述;如果這是一個客觀的事實,我們怎麼會覺得這是「失言」呢?在筆者看來,認為這是「不當地將階層標籤化」的人,恐怕就是犯了「對標籤錯誤理解」的毛病了。
※作者從事金融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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