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法院這兩週密集審查大法官人事案，包含司法院正、副院長在內的每一位大法官被提名人，都必須花半天時間到國會殿堂個別接受立委詢問，作為立委行使同意權的依據。

幾天下來，朝野立委對大法官被提名人的問題，主要集中在中華民國《憲法》制定的固有疆域，以及衍伸而來的兩岸關係與國家定位問題；也有立委要求被提名人針對婚姻平權、廢死等人權議題表態。

但也有立委在審查會上，拋出「贊不贊成廢除博愛座」、「會不會拼泰國的英文」等與大法官職權毫不相干的問題；還有立委呼籲被提名人「讀一下三民主義」，自己卻將三民主義內容說成「民有、民治、民享」。幾場馬拉松式的詢答，與其說是審查大法官被提名人資格，其實更像是在判別立委的適任性。

看見立委這些令人莞爾的詢答，被剪成綜藝式短片在網上流傳，讓人格外好奇，類似情況是否也會在其他國家發生。「政黨惡鬥」程度與台灣不相上下的美國，或許是個合適的參考對象。

為什麼說美國的情況和台灣相近？今年2月，美國最高法院大法官史卡利亞（Antonin Scalia）在睡夢中猝逝，任期只剩11個月的美國總統歐巴馬，隨即提名上訴法院法官嘉蘭德（Merrik Garland）繼任。依照憲法規定的確認（confirm）程序，被提名人需接受參議院司法委員會聽證，委員會先投票後，再送參議院全體議員表決。

但在參議院司法委員會與全院都佔有多數的共和黨，在史卡利亞辭世後即公開呼籲已經「跛腳」的歐巴馬，將提名權留給能代表新民意的下任總統。儘管歐巴馬堅持自己擁有憲法權力，執意提名；但遭共和黨主導的參議院徹底無視，拒絕開啟確認提名程序，導致大法官出缺超過200天，創下美國歷史紀錄。

這場景是否有些似曾相識？2014年馬英九總統提名29名監委，卻有11人不被立法院同意，當時的馬英九同樣再次補提名，但這份名單也在立法院朝野協商交換條件後遭到擱置。

由於嘉蘭德提名案遭擱置，美國參議院最近一次真槍實彈確認大法官提名對象，是2010年同樣由歐巴馬提名的前檢察總長凱根（Elena Kagan）。當時，民主黨在參議院擁有絕對優勢，儘管共和黨強力質疑曾任柯林頓政策顧問的凱根「太政治」，但也清楚若不能發現重大瑕疵，這項提名很難遭到駁回。

儘管如此，參院司法委員會還是得進行為期3天、超過20小時，被民主黨議員舒默（Chuck Schumer）形容為「像用湯匙吃義大利麵，花了很多時間，可能最後還是難以讓人滿意」的聽證會，徹底檢驗被提名人一番。即便勝負已定，身為參議員的面子可不能丟。（若有興趣了解聽證內容，可以從這裡看看詢答逐字稿）

共和黨議員除了因為凱根與柯林頓的關係，質疑她缺乏審判經驗、可能為民主黨觀點服務，並要她逐一說明對成形嬰兒墮胎、是否反對政府向大學徵兵的立場之外；議員葛雷斯利（Chuck Grassley）更翻出她23歲在英國牛津大學的碩士論文，質問她當年寫下的「法官經常需要鑄造、引導法律」等文字，是否合適。

當年已50歲的凱根，這時只能尷尬地承認，這是她在就讀法學院、理解法律前所寫的論文，「我只能說，當你接受法學院教育之前，就貿然寫有關法律的文章，是很危險的。我那時的確不是那麼懂法律。」

相較於共和黨議員的咄咄逼人，執政的民主黨議員則傾向做球，讓被提名人闡述理念。為反制共和黨不斷質疑凱根進入最高法院後，將和民主黨站在一起，舒默拿出保守派大法官史卡利亞在審理電信壟斷訴訟案時，在判決書裡附上五本不同字典針對單字Modify（修改）的解釋，並詢問凱根如何看待這樣的態度？

凱根則漂亮地接球，說明自己認為這樣的態度並沒有不妥，她認為大法官在形成個人意見之前，當然必須先盡可能參考所有的論點與素材；但參考，並不代表被約束，她會對所有不同的資料、意識型態採取開放態度，在不帶任何先入為主成見之下，形成法律見解。

其實，比較台美兩國大法官提名審查程序，國會議員詢問被提名人的目的，並沒有太大差異，無非是執政黨做球、在野黨以放大鏡檢視。但為達成目的所使用的手段，雙方顯然就有高下之別，而正是不同的提問選擇，決定了選民對國會議員的評價與觀感。

同樣是拿著湯匙吃義大利麵，只要願意用心準備，也可以表現得優雅大方，受人尊敬。

※作者為本報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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