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工作與看護阿嬤之餘,宋沁開始流連圖書館,這改變了她的一生。(攝影:李智為)
在工作與看護阿嬤之餘,宋沁開始流連圖書館,這改變了她的一生,「我很想瞭解自己,讀了非常多心理學的書,像容格理論等等。」雖然,只有國中畢業學歷的她,看起來與大學的距離比天還遠,但是,這些書仍然在宋沁的心裡埋下一個夢想。
「我想讀書,我對讀書還是很有熱情的!」
她看著我,眼神發亮,那是只有知識才能點燃的火光。雖然讀書夢很遠很遠,但是宋沁買高中教材回家自修,取得高中文憑。
不過,回到現實,宋沁的當下之務是顧肚腹。臥床兩年後,阿嬤的體重暴增超過80公斤,超過宋沁的照護能力,所以阿姨申請了外籍看護。家教學生的家長介紹了一份在台北課後輔導班的專職行政工作,這是她人生的轉捩點。
「那個課後輔導班很特別,他們以啟發性的教學方式,嘗試引起孩子們的學習興趣。」宋沁說,這是她第一次接觸到不同的教育方式。在課輔班工作兩年半後,一位帶領高中自學團的朱佳仁老師邀請宋沁一起共創實驗學校原來學苑,擔任營運長負責行政工作,那一年,宋沁22歲。
宋沁的辦公桌就在教室裡,孩子們在她面前讀書、打鬧,各種教學現場的狀況都發生在她身上,「我發現我其實是不夠的,」她坦承:「我在教室裡,卻沒有辦法幫助大家。」
比如說,「有個亞斯的孩子,常常來摸我,我需要教他別人的身體與自己的身體的區別,我也看了書,想要學習教他的方法;可是,也許我沒有完全領略書裡的意思,我就是沒有辦法教好他。」
她開始有強烈的動機想要念大學,想要學會「教好這些孩子」的方法。
前年,她以四年的工作經驗,透過特殊選才進入清華大學教育心理與諮商學系。
這對宋沁來說是極大的肯定,「我覺得,我終於拿走我身上的標籤了,我不再是一個沒有媽媽的可憐小孩了!」
「我可以去創造自己的生活!我也能創造一個美好的家庭,我可以當一個怎樣(好)的媽媽!我可以照顧我自己,然後我能去照顧自己心愛的人」她大聲地說。
就在這時候,命運,再度來鍛鍊這個女孩。去年,宋沁的雙胞胎弟弟一度病情轉重,經歷一場十幾個小時的大手術。
宋沁告訴我,從小父母都照顧多病的弟弟,讓她心裡很不平衡,但是,在手術室外焦慮不安等待弟弟的那十幾個小時,她才深深感覺到,那個相連的生命是她最親的親人,也是她要守護的人。
「後來,我寫了一封長信告訴他,我是多麼珍惜他。」她說。
現在宋沁與姐姐姊妹倆住在一起,也已經有穩定的男友;這些愛他的人,就是她要去守護的人。
宋沁坦白地告訴我:「我25歲了,因為年齡、經濟因素的關係,讀大學壓力很大。」
阿姨已經60歲了,即將退休,宋沁要接棒負擔家計,看得出來,她急著要把自己訓練成「馬上能夠就業」的人。
「我一直都很小心『外界標籤』這件事情。一個人如果太執著於自我標籤,會沉溺。上大學後有一陣子,我覺得自己好像揚眉吐氣,其實,我只是為生活所迫,在找出路而已。」她坦白地說。
如果知識與學校的訓練,是為了讓孩子們長出肌肉來的話,那麼宋沁早就不需要了;我眼前的這個小小的女孩,在這麼多年與生活硬碰硬的較量中,在往上爬的堅持中,早就練出渾身肌肉,足以翻越高原,搬走大山。
講起理想,宋沁的眼睛發出光芒,滔滔不絕:
「我的目標是能夠成為一個獨當一面的教育工作者,我在教育現場看過許多孩子,孩子們的身體健康與他的思考是連結的,所以學習絕不只是智育…」
「我是中輟生,我知道中輟生通常是因為發生變故不得不離開學校,但是離開學校後他們也就掉出這個社會的安全網了,我有阿嬤豐厚的愛接住我,可是許多人沒有…」
同時兼顧讀書與家計確實沈重,我問她是否堅持唸完大學,宋沁肯定地對我點頭:「會!」
「因為,」她頓了一頓,
「阿嬤一直希望看到我大學畢業。」說到這裡,超齡成熟的宋沁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露出了小女孩的表情。雖然,長大是這樣的不容易,宋沁,仍然是一個被許多人深深愛著的女孩。(上集回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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