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四紀念館在多方面阻擾及打壓下重開。(湯森路透)
「歷史是由勝利者書寫,但事實真相只有親歷者才知道。」
歷史的目擊者尚會年老逝去,但影像及死難者的遺物卻成不可磨滅的鐵證,1989年的六四事件至今將屆30周年,但事件未得平反死難者尚未昭雪,然而真相卻逐漸被別有用心地刻意扭曲,香港支聯會除了每年在香港維園舉行六四燭光晚會外,自2012年成立六四紀念館,展出當年的相片影像及死難者物品,以喚起大眾持續的關注。但多年來不斷遭受四方八面的打壓導致斷斷續續開館閉館。
在不明人士不斷狙擊白色恐怖籠罩下,紀念館最終在4月26日重新開館,但滅聲之手再度伸到門前,六四紀念館這次又可重開多久?
Despite harassment, vandalism and protests, the world's only Tiananmen museum just reopened in Hong Kong https://t.co/8WACuXDfQC
— TIME (@TIME) 2019年4月26日
支聯會經過多方面考量,決定在香港九龍旺角一座老舊商業大廈重開六四紀念館,展出40件六四事件展品及64張相片,以及死難者遺物及當年的歷史影像。
2012年支聯會在深水埗租用單位建設臨時紀念館,反應不俗後購入尖沙咀商廈一單位打算作永久設館,但大廈方面隨後以單位不得作展覽用途為由與支聯會對薄公堂,最後支聯會因訴訟費用過高而決定撤館,閉館3年後選定購入現址。
美國時代周刊《Times》記者古尼亞(Amy Gunia)在紀念館重開後特意前往參觀,並撰文寫出所見所感。古尼亞概嘆「要了解香港的歷史,只要到佔19萬平方英尺的香港歷史博物館了解,包括從鴉片戰爭割讓香港予英國、二戰日軍侵華攻佔香港,統統可以了解到這些中港歷史。但唯獨六四事件卻並未收錄在內」。
古尼亞更在推特(Twitter)上貼文,張貼由3月逝世,在六四事件後流亡法國的中國民運人士張健所捐贈的子彈孔頭盔。不過古尼亞所拍攝的珍貴展品,卻是差點落入不明人士的手中,而打壓紀念館的手段卻一次比一次嚴重。
The world’s only Tiananmen Massacre museum just re-opened in Hong Kong. Here’s a helmet worn by a student protester in 1989; it has a bullet hole in it #june4museum pic.twitter.com/3ri12KXpKT
— Amy Gunia (@amygunia) 2019年4月26日
紀念館開幕前三個星期被發現遭人入侵破壞,鎖頭被剪斷,內裡的電箱及電掣被人用鹽水弄濕,放在內裡的紙皮箱及電腦椅被尖銳物割破。但不幸中之大幸的,包括這個中彈頭盔等的展品在事發時尚未送進展館內避開一劫。
當年參與「黃雀行動」,拯救中國民運人士逃離的民主派前立法會議員,支聯會主席何俊仁炟言,「這顯然是出於政治動機,他們想毀滅那些展品,令紀念館推遲開放」。事件發生後,警方列作刑事毀壞案處理,而支聯會則更換電箱,並派人24小時看守。
博物館所在的大廈亦進行反制措施,在大廈裝設閉路電視鏡頭,出入訪客必須登記,以保護大廈安全。當然,參觀紀念館人士亦需要登記。
不過不明人士卻未有擺休,先有一批聲稱是鄰近住客拿起「對無風起浪搞展館,不要將麻煩帶入旺角」標語在大廈外抗議。
4月26日重開當天,有親中示威者聚集在大廈門外示威,稱六四展館是「誤導失實、污衊國家、荼毒市民」,當日更被虛報洩露煤氣,令消防員需進入紀念館檢查,開幕兩日後,5名不明人士拿著點心椅走上坐在紀念館走廊外拒絕離開,最後在警員要求下才離去。
4月29日更有20多位黑衣人在大廈門外聚集,打壓招數可謂天天新鮮層出不窮。
支聯會副主席蔡耀昌接受香港《蘋果日報》訪問時指出「明顯是有勢力人士在背後操控,而且可能不止一班人」,形容紀念館面對的打壓是「防不勝防」。
一名不願透露姓名的支聯會人員向古尼亞表示,「他們試圖阻止我們開幕。不知道他們來自哪個組織,但肯定是跟共產黨有關」。
耶魯大學歷史系助理教授何若書(Denise Ho)表示,她數年前到訪仍在尖沙咀的紀念館時,曾遇上數名來訪的中國旅客,「其中一個對我說,他來這裡的目的是無法在家中了解天安門事件,所以遊港時特意到訪紀念館。不過大廈保安員卻要求登記個人資料,又明確表示有攝錄鏡頭拍下他們,令他們感到十分不安。
何若書指出,30年雖然過去,但中國人仍然無法了解六四事件,而中國政府至今亦沒無意承擔事件中的責任。「沒有任何官方調查,亦沒有被殺者的名單」,在中國當局「網路長城」監管下亦無法搜尋六四事件的資料。
哥倫比亞大學政治學教授黎安友(Andrew Nathan)直言,中國政府做了徹底的清掃工作,務求不讓中國大多數的年輕人知悉六四事件,「但在中國的老一輩、以及中國以外的世界可未有忘記當時發生的慘事」。
支聯會開設六四紀念館,務求讓中港台甚至外國人知悉六四事件的教育目的,自然成為相關人士的「眼中釘」。面對著紀念館一次又一次被打壓,彌漫著白色恐怖與無形恐懼,但何俊仁卻指堅持下去,「雖然香港自由日漸受限,但我們必須運用下去,我們有責任為中國的良知繼續發聲,特別是保護人民的對六四的記憶及歷史的真相」。
堅持讓大眾知悉六四真相的精神,支聯會30年一路走可謂殊不簡單,但隨著時間流逝,一個又一個同行歸隱噤聲不願多談,有人更靠向紅色勢力甚至進入政壇官場享盡榮華富貴,事實的無奈戰友的離去更顯支聯會飄葉凌落。
不過,30位當年曾參與六四事件採訪的香港資深新聞工作者,特地在30周年前拍攝短片、成立臉書專頁及出版新書《我是記者-六四印記》,以傳媒工作者的角度講述親歷現場所見,將各人當時一點一滴的感受透過文字及影片重新記錄,不少被訪者更是鮮有及首次開口,將快將失落的真實歷史「更新」重現大眾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