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麗木看著自己的雙手，對哈薩克公民記者阿札特（Erkin Azat）說：「我殺過人、殺過生命，而且我也是受害者、我也被強制流產了...」訪問還沒開始，她便情緒激動地哭了起來。

預防生育、終結生命的護士

起初，古麗木想要成為拯救性命的護士，因而決定修習相關技能，此後在新疆西北部伊寧縣的計劃生育委員會（以下簡稱計生委）任職護士數十年。

然而，計生委的工作是預防生育、結束生命。古麗木不但沒有成為救人無數的護士，反而成了被迫終結無數性命的兇手。數十年來，她只救下一條小生命。

2014年，有位女性不願遭到強制流產，她的丈夫也央求放過這個「多餘」的孩子。古麗木當時告訴他們，「你們有第一個孩子，而且中間要隔3年之後才能有第二個孩子。」經過商量之後，古麗木及同仁同意由該名女性未有兒女的妹妹領養那個孩子。

「有一次從內地來了計生委的調查團，他們當中有個李女士的話讓我們很震驚。她說，沒想到新疆計生管得很嚴，我們在內地只要交罰款就可以了。」

將嬰兒放進裝滿水的鐵桶

古麗木說，計生委有個紀錄本，裡頭詳細寫著每戶人家的生育紀錄，就連這戶人家生了第一個孩子、那戶人家準備迎來第二個孩子都寫得鉅細靡遺。

除了預防生育之外，計生委還必須終結無數初來乍到的小生命。他們的工作，還必須將違規出生的嬰兒放進裝滿水的鐵桶，靜待原本震耳的哭號逐漸微弱，直到悄然無聲。

從此之後，無論身在何處，只要聽見嬰兒的哭聲，古麗木便會下意識尋找水桶。直到現在，她依然懼怕聽見嬰兒的哭聲。

This is who China really is, they are communist with a nice window dressing but still authoritarian with horrendous human rights violations! This is just one of those heart wrenching stories! https://t.co/3ovvAifLdy

— Debbie Aldrich 🇺🇸 (@DebbieAAldrich) 2019年5月14日

一場沒有硝煙的大屠殺

除了2胎之間必須間隔3年，否則孩子將遭到計生委「處理」之外，每個懷胎十月的女性都只能經由剖腹生產。

曾經有一次，有個來自少數民族的女性想要選擇自然生產，無奈遵從規定剖腹產卻因此造成一屍兩命。古麗木說：「你說在中國有多少個錫伯族？難道也要對他們進行計劃生育嗎？有必要嗎？」

「我參與了一場沒有硝煙的屠殺。我們縣、村里面的婦女們，沒有一個不強制流產的，也包括我，我們都是受害者也是參與者。我們的工作不是救生命，是滅生命，是想盡一切辦法阻止生育，最近內地開放二胎、可以自由地生育了，但新疆這塊依然在控制著生育。」

暫時不孕，也可能永遠不孕

古麗木說，他們也會上山為婦女舉辦講座，「漢族醫生們會勸說婦女們結紮，而我在下面翻譯的時候翻譯成要上環（子宮內避孕器），不要結紮。因為結紮的話就是永遠的要不了孩子，而上環的話以後可以要孩子。」

此外，他們也會帶各種藥給婦女吃，告訴那婦女服下之後會暫時不孕，「說暫時性不孕，有可能幾個月，有可能幾年，也有可能永遠都不孕，我們自己都不知道這『暫時』是什麼時候，也有給婦女們打過不孕針。」說到這裡，古麗木再次凝視自己的雙手。

"She announced if it's a girl … she's going to put the baby girl in the basket, and then take it out and abandon the baby on the streets," remembers Nanfu Wang.https://t.co/O3W2ku6c3x

— CBC Radio: The Current (@TheCurrentCBC) 2019年5月4日

有著相似的故事母親

除了古麗木之外，阿札特也訪問了數十個被迫流產的母親，但她們礙於安全問題不願具名。此外，就連他的母親也和這些女性有著相似的故事。

阿札特寫道，「以前不知道母親強制流產過，長大之後才知道的，而且是因為超生，計生委人員強行或無奈，（母親）被迫強制流產的。」

數百萬人的屠殺悄然發生

阿札特指出，部分漢人認為，漢族為計生政策的受害者，其他民族則為受益者，「因為他們可以比漢族人多生一胎，但部分民族的生育力方面、數量上依然處在弱勢，如果按照漢族人的計生標準去執行的話，對於他們是滅絕性的。」

此外，阿札特也提到，人們沒有在電視上看到殺戮的場面，就以為沒有屠殺發生。事實上，正是人們的沉默與默許助長了幾十萬、幾百萬的屠殺悄然發生。

「有些人跟我說，我們沒有看到在新疆集中營的大規模種族屠殺，所以集中營不算是屠殺場，更確切地應該叫『再教育中心』。我想反問您，如果您3年無法跟伴侶性生活，無法生育，算不算屠殺 ？」

數個民族已經停止生育

在訪問數十人之後，阿札特得出4點結論，「第一，因集中營食物裡摻和藥物，集中營裡的男人們生殖器無法勃起，女人們停經，進集中營時身孕的婦女會被強制流產；第二，極少數被羈押人員每6個月准許要跟自己的伴侶見面2小時，但見面之前必須吃避孕藥；第三，年輕女子經常夜間從囚房帶出，到沒有監視器的房間被輪姦並且恐嚇保守秘密；第四，當地維吾爾、哈薩克等當地民族女孩被威迫跟漢人結婚。」

「如果再跟我說沒有發生種族大屠殺的人，你把2017至2019年新疆生育表給我拿出來再討論，當地維吾爾、哈薩克、柯爾克孜、蒙古等當地民族『已經停止生育』！」

阿札特提到，中國的屠殺不曾停歇，呼籲各國不應再對中國政府抱有期望，「只要中共政府存在一天，根本就不存在『民族團結』，中共才是民族屠殺製造者、民族仇恨製造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