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處決」香港的人,都是林鄭月娥那種年紀,他們享受過了,斷送了香港之後,之後的年輕人靠甚麼?(攝影:盧斯達)
針對香港年輕人的屠殺
一切可以從2016年說起,旺角警民衝突之後,除了一批示威者被羅織「暴動」罪名之外,接下來還名正言順「回收」香港人一直享有的人權,例如參選權,很多本土派乃至較中間的自決派參選人,在2016年的大選前被取消參選資格,理由是他們的「政見」不符合《基本法》。
大選完結之後,一些得到選民授權的議員,也被剝奪議席,例如梁頌恆、游蕙禎、羅冠聰等等。這些人的政見、立場、議政風格,南轅北轍,但大致上的共通點,就是年輕。年輕不是一個政見,但在中殖的香港,卻是一個備受打壓的政治屬性。
中共在2016至2017年,雷厲風行打擊了一整個世代的政治權利,將他們進入體制改革香港的希望掐碎。也許是因為他們大多數都只認同自己是香港人,而不是中國人或「中國香港人」,這些身份認同的變化,令中國十分不安。選舉主任和「中國人大」列出的候選人「不符規定」之處,千奇百趣,但說到底,就是中共可以容忍老一輩的政客,但對於新一代的從政者,一個也不容許進入體制。
沒有年輕人的參與,香港進入「政治低潮」。所謂鯰魚效應(Catfish Effect),就是在一個群體引入積極的少數,令被動者變得主動。因而,年輕人殺光之後,好不容易有了些微波瀾的香港政治,又彷彿重回過渡期的超穩定結構。
中共和香港特區政府借一宗台灣殺人案,不顧社會各界強烈反對,強行修訂「逃犯條例」,試圖令香港和中國之間失去法制防火牆,令兩制變成一制,激起波瀾壯闊的街頭反對運動。
在6月9日的百萬人大遊行之後,特區政府拒絕讓步,表示會繼續修例,很多年輕人沒有放棄,積極組織街頭運動,包圍並希望攻入立法會,與警方正面衝突。6月10日凌晨,他們組織了一次不成功的包圍。親身觀察,有八成以上都是30歲以下的年輕人,大學生很多,他們幾乎沒有任何裝備,一腔熱血,當晚就有十多人被拘捕。
6月11日晚,群眾又發起翌日在金鐘政府總部一帶示威,當晚警方大舉出動,特別針對年輕人,例如在金鐘港鐵站刻意截查年輕途人,有一批年輕男子一字排開被搜身。相片拍下,引起眾怒。
一些平時養尊處優的泛民議員,也趕到港鐵站與警員理論,警方完全沒有好好解釋為何專門搜查年輕人,他們的搜查有甚麼客觀準則?這一切是否為了阻嚇香港人行使他們的集會自由?現場警員應付了議員,稍作收斂,之後又故態復萌。他們在鄰近金鐘示威區的港鐵站,不斷以截查方式阻嚇市民增援,港島北部儼然戒嚴。
雖然如此,6月12日早上,政府總部附近仍然聚集了近四萬人,與警方展開對峙和零聲衝擊。警方在前線出動橡膠子彈,有示威者被打中倒地、流血;警方在中午發射催淚彈,筆者被波及了三四輪,但當日早上,抗爭者早已準備了進場物資,包括舒緩催淚彈效應的生理鹽水,還有大量雨傘、食物、食水、藥物……這一切,令金鐘完全變回佔領運動的情況,分別是一切在一夜之間完成,物流鏈建立得更快,2014年的物資消耗以日計算,現在變成以小時計算;雖然警方的武力升級,但民眾的游擊能力也沒有原地踏步。
筆者在現場多次聽到其他市民說,前線警方殺紅了眼。而事實上也有記者被警察威嚇、阻礙工作。前線警員也毫不掩蓋自己對示威者的仇恨。
中午,行政長官林鄭月娥接受電視台訪問,試圖為事件降溫。在訪問中,林鄭不斷販賣眼淚,表示自己為了香港犧牲了很多,又說自己亦為人母,為了管教子女,不會完全遷就,否則子女將越走越錯。這種說法只是說明,林鄭的權力邏輯完全是北京式的家長政治,身為公僕,卻自視為大家長,將人民視為需要管教的子女。事實上政府和人民的關係並不是家庭關係。人民理應是老闆,但因為北京的淫威,反而成了被家暴的小孩。
林鄭在英國殖民時代已經是第一線的政務官,因緣際會成了北京管治香港的工具,但香港沒有民主選舉,林鄭不是向香港人負責,所以可以隨意矮化人民作為主權本體的本質。
但即使林鄭信奉「亞洲價值觀」和「北京共識」的家長式管治,她也是胡說八道。因為事實上自2014年以來,香港特區政府就在有系統地迫害年輕人。父母會存心迫害自己的子女嗎?這些年來,不少年輕人因為政治社會氣氛的絕望,輕生自殺,成為一個社會和學界問題;2016年旺角警民衝突,政府將事件定性為「暴動」,以侵害人權的惡毒條例控告,令示威者官非纏身,要入獄3至7年不等,當中有很多都是大學生;去到現在,警方的阻嚇對象,都是指向年輕人,這是一個將殺子國粹發揮到極致的社會。
我的不少朋友有志從政,但被取消資格,選到了,議席又被剝奪,這根本是一個有系統地殺害下一代的社會。中國推出大灣區、一帶一路這些倡議,除了強迫香港參加,親中人士也不時主張香港年輕人如果覺得在香港生活壓力大,不如去大灣區「另尋生路」。這是一個不照顧下一代的社會,還主動想你離開的吃人社會。林鄭月娥痛惜年輕人,只是假惺惺,實際上她的子女是英國籍,不在香港生活和受教育,不感覺到香港的水深火熱。
這一切,都是從回歸中國開始。上一代半推半就,在強權之下接受了回歸,雖然之後香港不斷變壞,但上一代好醜也經歷過黃金年代,經歷過經濟奇跡,也享受過香港由混亂變得有秩序,政府變得廉潔、高效、社會有希望的年代。《引渡條例》除了侵害香港人不受恐懼的自由,也極可能改變國際對香港的處理,即影響香港的經濟格局,這些都觸發了一般階層的年輕人的強烈焦慮,他們還要在香港渡過漫漫長夜,這是他們的切身問題。處決香港的人,都是林鄭月娥那種年紀,他們享受過了,斷送了香港之後,之後的年輕人靠甚麼?
這一切,都是由中國開始。一個以廉潔高效、尊重市民的政府,在二十年之間急速腐化成今日的模樣,中國就是如此可怕的怪物。台灣的朋友們,在有得選擇的時候,請好好選擇。香港在沸騰、在燃燒,我們不一定能尋到光明,但我們若果燃燒自己,能照出我們旁邊的黑暗,你們要看清楚,那黑暗的本體,也一樣在入侵其他還未臣服於帝國的地方。
※作者為香港青年評論者/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