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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世紀的民主究竟是旭日東昇? 抑或日薄西山?

黃美旋 2016年11月03日 15:39:00

《時代》(Time)雜誌亞洲版總編輯譚崇翰(Zoher Abdoolcarim)。(攝影:李昆翰)

再過一周,2016年的美國大選即將投票,其中觀戰重點,自是白宮主人的競逐。代表共和黨出征的川普(Donald Trump)因過去對女性的行為舉止不敬,遭女性選民圍剿,另一方面,美國聯邦調查局(FBI)於10月28日提出將重啟調查民主黨總統候選人希拉蕊(Hillary Clinton)的「電郵門」事件。接二連三爆出的事件,讓美國不少年輕選民在社群網站上表明拒絕投票,中國媒體《新華網》7月底甚至評論這次的美國選舉為「一場『互黑』與『被黑』的鬧劇」。

 

不論這場選舉最後誰贏得總統大位,都激起人重新思考「民主」的定義。為此,10月28日晚間,龍應台基金會【台北沙龍】邀請《時代》(Time)雜誌亞洲版總編輯譚崇翰(Zoher Abdoolcarim)以「民主的危機」(Democracy in siege)為題分享他的看法。

 

譚崇翰:選舉不等於民主

 

「民主適合亞洲嗎?」,譚崇翰以過去在香港遇到的這個問題開場,帶出他對「民主」的定義與想法。譚崇翰首先強調他認為的「民主」,與一般大眾的認知有差別。

 

一般大眾對「民主」的定義大多屬希臘式(Greek Orthodox)民主,也就是人民可以藉由贏得多數人選票的政治人物表達意見 (you can have your say through the majority of elective representative)。

 

 

然而,他強調自身認為的「民主」並非單純指選舉,而是一種個人可以選擇自己生活方式的自由(an individual freedom to choose his or her own life),可以決定、控制自己未來選擇的自由,且因此尊重和認可各種文化、習慣、人民及想法的差異與多元性,他同時引用印度聖雄甘地(Mohandas Karamchand Gandhi)的話闡明,「我瞭解民主是給予貧窮人民和既得利益者一樣的機會」(I understand democracy as something that gives the weak the same as chance as the strong.)。

 

 

川普現象

 

譚崇翰提出民主的種種美好之餘,同時也提出民主的問題,那就是即使在一個具有成熟民主傳統的社會,人民依然覺得自身享有的權利受到他人、其他團體甚至政府的侵犯。

 

在2016年的美國選舉中,川普現象無疑是因為他穩穩擊中了美國民主政治的悲歌。在美國有很大一部分並非完全城市化或是充滿高科技,也不若如華盛頓特區一樣繁榮,美國的鄉村與都市、窮人與富人之間其實存在極大的差距,然而華盛頓當局卻忽略這個差距問題的存在,讓川普得以利用機會,以言論使這個差距問題更加尖銳。

 

 

川普現象讓國際社會感到不安,雖然全世界不少人對於川普的言行都會主動忽視,但川普背後所代表的意義卻不容小覷,不只因為其後面代表的是數百萬的美國選民,在美國選舉人中占有35%到40%的比例,更因為川普言論背後支持者所面臨的問題全球皆然。

 

民主的問題

 

川普言論背後支持者所面臨的問題中,譚崇翰總結點出5項當今民主面對到的問題。

 

首先,全球化(Globalization)。譚崇翰談到在過去數年中,人們慣以正面的角度看待全球化,認為全球化是個奇蹟、拯救世界的萬靈丹,因為人員、貨品可以自由地在全球移動、流通。

 

但是全球化也造成許多人失業、工廠倒閉,甚至有些地方整個城鎮因此衰退消失,這些負面影響對美國或英國等已開發國家地區尤其顯著,不少已開發國家的工作被外包至他國,導致該國就業機會下降。

 

 

第二,移民(Immigration)。因為全球化的影響,所以各國開始開放邊界,例如美墨邊界,在歐盟內甚至沒有邊界,人員可以自由地流通,不過這股開放邊界的風潮卻因為中東問題、非洲問題、敘利亞內戰等諸多戰亂帶來的負面效應,開始紛紛轉向。

 

第三,恐怖主義(Terrorism)。譚崇翰指出,伴隨移民問題隨之而來的是恐怖主義,但這是最近新出現的危機。他舉調查結果顯示,居住在歐亞大陸的人民比較傾向專制型的政府,因此可以看到在全球不少極端右派反政府政黨的興起。

 

另外,很多民眾害怕移民會傷害或撕裂社會,這種恐懼反感移民的情緒在法國特別明顯,因為法國在過去2年遭遇4起恐怖攻擊,而在歐洲接連發生的恐攻,也讓歐洲人民以偏概全地(conflate)看待移民,特別是來自阿拉伯世界的人,往往都被認為是穆斯林,而穆斯林就被直接認為是恐怖份子。

 

 

第四,收入差距(Income Inequality)。此議題為2015年馬尼拉主辦的亞洲太平洋經濟合作會議(Asia-Pacific Economic Cooperation, APEC)重要議題之一。隨著全世界的整體財富增加,但是貧富差距卻持續擴大,富人更加富有,中產階級陷入停滯,而窮人更加窮困,甚至感覺與社會脫節。

 

因為全球化而上升的整體財富,在分配上卻呈現極為嚴重偏斜(badly skewed),導致左派與民粹主義的運動,以及全球化分配不均的右派,這是自由民主的一重要內部問題。(Liberal democracy today faces an internal challenge — from the populist movements of the left and the right that have resulted from the distribution of the gains from globalization.)

 

第五,中國的崛起。中國在過去30年令人驚豔的經濟成長,和與時俱增的世界影響力,向世界各國提供一條不需民主自由,也可使一國達到興盛的道路。

 

因為中國藉由實行獨裁資本主義(Authoritarian Capitalism),即躍升成為世界超級強權,與美國合稱為G2;在地緣政治上,成為亞洲的老大;並且在軍事上,獲得長足的進步,這些成就都讓全世界反思民主以外的另一條路,那為何還需要民主?

 

 

而美國第3次總統候選人辯論之後,中國媒體《新華網》在10月20日評論指出,2位候選人互罵對方的言行證明美國的政治系統有巨大的缺陷漏洞。新德里政策研究中心(Center for Policy Research)戰略研究教授切里尼(Braham Chellaney)曾撰文指出,冷戰後最意義的深遠發展就是獨裁資本主義,作為一種政治經濟模式的興起,許多開發中國家皆是門下信徒。

 

位在十字路口的亞洲民主

 

回到譚崇翰熟悉的亞洲,他觀察到整個亞洲在二戰後大多呈現同一線性的歷史,日軍戰敗後,二戰結束,脫離殖民統治,獨立建國,然後由和前殖民母國有關聯的當地代表組成新的當地菁英階層掌管政府,政府則強調經濟優於政治,而人民也接受此種想法,因此形成強人政治,例如,菲律賓的馬可仕(Ferdinand Marcos)、南韓的朴正熙(박정희)和印尼的蘇哈托(Suharto)等。

 

然而,卻因此形成了一個虛擬的循環。國家注重經濟發展,人民變得更富有,然後要求更多自由權,因此亞洲國家愈來愈開放、愈來愈自由,但現在這股民主開放的歷史潮流卻遇到撞牆期,呈現一種反覆循環。

 

 

譚崇翰指出,阻擋這股民主潮流在亞洲發展的原因須回歸到「民主」的定義,大多數人認為只要該國有選舉,那就可以稱為民主國家。但以柬埔寨為例,該國雖然辦理選舉,但30年來都是同一位總統勝出。

 

民主國家應該包含政府治理、獨立司法制度、健全的公民社會等。泰國、馬來西亞都曾是亞洲典型的民主政體,但如今前者由軍政府把持政權,後者國內一黨獨大多年。所以要發展一個國家的民主,有效的政府、成熟的社會、發展完善的組織機構,這三者缺一不可。

 

民主是旭日東昇?還是日落西山?

 

譚崇翰最後以一張自由女神像的圖片為整場演講做總結。他表示對目前世界的民主有樂觀與悲觀參半。

 

夕照下的美國民主女神像。(攝影:黃美旋)

 

樂觀的例子像是美國。他相信美國仍是一片充滿機會的土地,但也承認美國內部的確有不少問題,譬如說,選舉制度有缺陷,國際聲譽不良,但仍無法掩蓋美國布滿的機會。此外,他以歷史為例,認為該國有足夠的自新能力解決現在國內的問題。

 

悲觀的例子則是香港,在一國兩制與中國壓力間形成的衝突中,左支右絀。

 

 

另外,譚崇翰特別點出緬甸,認為現今的緬甸剛好揉合民主的樂觀面和悲觀面,雖然由獨裁的軍政府把持,但也遍地充滿希望;雖然人權保護的聲明狼狽,但翁山蘇姬(Aung San Suu Kyi)獲得釋放,整個國家的民主完全還在嬰兒時期,可是卻往正確的道路上前進。

 

電影《教父2》(The Godfather II)裡有一句台詞:「每個人對家人都有自己的定義」,譚崇翰改編該句說明:「每個人都對民主有自己的詮釋」(We have our own brain of democrac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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