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元的性別教育/同性婚姻只是強調「選擇權」,它告訴我們你當然可以是個異性戀,但當同性戀也沒什麼好羞恥的。(攝影:李隆揆)
隨著一年一度同志遊行的結束,網路上當然也不可避免的掀起一波支持方與反對方的筆戰;而近年來隨著支持同性婚姻的聲音越大,反對勢力的批評必定也會更加猛烈,在法案順利通過前(甚至是通過以後),各類歧視性言論恐怕將以更高的頻率不斷出現。除了護家盟一如往常反科學地表示「同志平均一生有1000個伴侶」外,最近引起最多討論的,便是主打親子關係的網路作家Eliza在臉書上發表一篇文情並茂的催淚文,開頭先訴諸於生產的苦痛,接著話鋒一轉指責立法者所欲推行的平權法案中擠壓到她教導自家小孩反同思想的空間,其中有段甚至表示:
「至於你,你真的懂什麼叫性別平權嗎?你認為社會大眾不可以歧視同性戀,性要解放,所以要怎麼樣都可以,不必顧到別人的感受?我尊重同性戀朋友的選擇,並不表示接受他們的決定,如果這就叫歧視,你有顧到我這個異性戀的權利嗎?顧到我的感受了嗎?我是不是也是受害者?為什麼你不為我發聲?」
這種一方面表示「尊重但不接受」,他方面表示「保護同性戀=歧視異性戀」一直是反同者喜歡的論調;為了呼應今年遊行主題「打破假友善」,本文試著從以下「逆向歧視的謬論」與「公共場域的霸權」兩點切入,說明維護同性戀的權益根本不會造成歧視異性戀的困境,期能斷開假友善的鎖鏈:
逆向歧視的謬論
逆向歧視(Reverse Discrimination)是指為了保障弱勢群體而給予他們優惠性的措施,造成原本主流群體所享有的資源受到壓縮的情形,例如美國有些大學招生會保留一定的配額給黑人或其他少數族群,因此排擠到白人入學的機會,使得許多白人(或既得利益者)認為自己「被歧視了」。
在台灣有許多反同者喜歡利用這種「逆向歧視」的論調,認為在性別教育中納入同性戀相關教材或推動婚姻平權是「強加同性戀思想在異性戀身上」,因此他們反而被歧視了、反而成為受害者。然而這種說法,純屬反同者的自行想像,因為這裡根本沒有優惠同志族群的措施,只是讓他們享有與異性戀相同的權利,而且也不會排擠到異性戀的權益(例如我國結婚登記並無配額限制,所以即使開放同志族群登記結婚,也不會壓縮到異性戀結婚的權利)。
更重要的是同性婚姻/多元性別教育強調的是「選擇權」,僅是要重建過去異性戀族群至高無上的宰制地位,並不是要逼得大家變成同性戀,推行了同性婚姻/多元性別教育後,異性戀仍可以自由地過著異性戀的生活而不受影響,唯一改變的僅是非異性戀族群也可以受到保障,這樣的改變或許會讓長期養尊處優的反同者覺得不習慣,但真的沒有任何權利侵害可言,自然也不會有所謂「逆向歧視」、「異性戀變成受害者」的問題。
公共場域中的異性戀霸權
退萬步言,就算推行多元的性教育與婚姻平權真的會影響、佔用到異性戀的資源,那也不過是因為公眾場域長期由異性戀所把持、資源嚴重分配不均,使得非異性戀的族群毫無立足之地,也就是所謂「異性戀霸權」(Heterosexual Hegemony)的現象。
公共場域乍聽之下為一中性、與性無關的詞彙,然而透過大量反覆的行為與表現卻鞏固了異性戀霸權的文化,例如學校性別教育中只教「男女關係」、課本內關於家庭、情侶的描繪都限於一男一女,電影、電視節目的愛情故事也清一色是帥哥美女的結合,除此之外更是只有異性戀情侶能享受在大街上牽手、放閃而不被側目的權利。這種霸權最可怕的地方不僅在於將異性戀以外的族群推向邊緣,更在於人們的「習以為常」,以為世界本該如此運作,所以有些人會一方面宣稱自己尊重性少數,他方面認為他們不該「如此張揚」:不能夠像異性戀般在公共場合牽手、擁抱,也不該在課程內容納入相關知識,因為那是專屬於異性戀的場域。
關於公共場域中的霸權現象,另一個顯著的例子是美國種族隔離時期,白人享有絕大多數的資源與公共空間使用權。而之後一連串的民權運動終於打破隔離措施,然而我們不會認為黑人去侵犯白人的權利,因為他們只是拿回本來就屬於他們的,畢竟公共場域應該是不分族群所一同共享的。同樣的邏輯套用在現行異性戀/同性戀公共空間使用權的脈絡下來探討,學校的性別教育課程納入同性戀的相關知識究竟有何不妥?
再強調一次,多元的性別教育/同性婚姻只是強調「選擇權」,它告訴我們你當然可以是個異性戀,但當同性戀也沒什麼好羞恥的,並不是試圖灌輸「只能當同性戀」的單一答案,因此根本沒有所謂壓迫、侵害異性戀的問題,它只是試著「破除」早就該被挑戰的異性戀「霸權」而已。
美國總統歐巴馬的「Love always wins」能在台灣成真前,恐怕我們會看到更多〈動物方程式〉中「Fear always works」的例子,尤其當這樣的恐懼是建立在「以愛之名」上,更能激起反同者的共鳴;今年遊行固然屬於十多年來平權運動努力下的重大突破,不但有許多代表政府組織的團體一同共襄盛舉,甚至遊行前有三十多位立委跨黨派聯署修改親屬篇部分條文;法案能否順利通過令人期待,然而更關鍵的是我們所營造的公共空間,社會上的每一份子如何對待同志族群,如何打破彌漫於社會的假友善,確實是個迫切、但可能遙遙無期的工程。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作者為東吳大學法研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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