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興政黨要制度化並不容易,但那是一個痛苦卻必經的過程。時代力量已經五年了,但黨內的民主機制卻依舊一團糨糊。(攝影:張哲偉)
再度有兩名年輕的政治工作者退出時代力量,據稱與時力目前的不分區提名決策黑箱,甚至委由不具黨職的黃國昌決定有關。被問到這件事,黃國昌淡淡地說,前後任主席都有請他徵詢一些人選,他尊重也祝福兩位新生代政治人物的政治選擇。黃國昌的說法,與他先前面對林昶佐、洪慈庸退黨時的態度幾乎如出一轍。他自認是「做事」的人,所以無意陷入個人的情緒與政治路線的選擇,彷彿這樣做,就可以與這些人事糾葛切割。
過去半年,時力區區三席區域立委走了兩個,另一位該尋求連任的區域立委卻棄選,現在就連去年剛選上的縣市議員也開始有人退黨,所以有人認為,當過長達四年黨主席的黃國昌必須為時力現在的處境負責,因為他根本是「一人毀全黨」。但這說法對黃國昌不甚公平,就以「黨主席委託一位沒黨職者徵詢(決定)不分區立委名單」為例,問題不在於受委託者,而在於這個黨主席或黨機制為何容許這樣的事發生?是誰授權黨主席可以這樣做?機制在哪裡?黨主席的決定有回饋給決策委員或黨員嗎?
千萬不要小看所謂決策機制的建立,事實上,在政黨逐漸成長的不同過程中,本來就會對決策機制有不同的要求。柯文哲草創的台灣民眾黨現在是不折不扣的一人政黨,不分區立委找誰?排序如何?全部由柯文哲說了算。但設若四年後台民黨擁有6席立委、30席議員,柯文哲再怎麼想大權獨攬,他還是得顧忌、協調黨內不同公職的意見。時力的創黨能量來自於太陽花學運,它本就不該是一人政黨,加上這政黨先前已經發展成台灣第三大黨,有5席立委,15席議員,怎能沒有調解黨內權力的決策機制?
作為一個內造化政黨,時代力量要解決的決策問題包括:黨的決策委員會與立法院黨團的權力如何分工?哪些重大事項必須交由決策會議決?黨秘書處的權限到哪?在決策機制初定之後,黨員均有義務尊重遊戲規則,在規則內儘可能地協調、磨合、退讓,以達成一個不可能讓所有人都滿意,但卻是能融合最多人的共識。
時力黨中央與黃國昌想冷處理這接連的退黨事件,態度之消極,令人不可思議。事實上,即便在藍綠兩大黨,任何一名區域立委退黨都是了不得的大事,何況時力是三席區域立委去其二,這顯示該政黨的路線與內部人和已經出現極大的問題。而選舉提名既攸關時力政黨發展,其相關重大議案本就應提至黨代表大會討論,最低限度也必須提交決策委員會議決,怎可容許黨主席與個別黨員私相授受?凡此種種,都顯示時力內部已毫無紀律。
台灣的選舉制度及大黨的統獨夾殺的確不利於小黨發展,不過,類似時力這種已經站穩腳步的小黨,其實仍有不少利基。例如,他們可以透過特定而純粹的議題擴大組織、吸引小眾;而台灣極為特殊的國會政黨協商制度,其實不成比例地放大了小黨在國會的影響力,若時力能善用議事技巧與藍綠兩大黨之間的矛盾,很容易可以凸顯自己的主張,達成階段性的目標。
在勞工工時議題上,設若週休二例是難以企及的高標,有沒有可能退而求其次在一例一休的情況下盡量拉高勞工的加班費給予?在居住正義議題上,在兩大黨早已擺明不可能接受囤房稅的情況下,那是否拉出再擴大實價登錄的灰色空間?而不同議題之間,也存在著連結;這個議題時力若能支持對手、選擇隱忍,也就能在下個議題獲得保障、得到補償。國會本就是個縱橫捭闔的場域,政治的本質更是利益的交換;前提是,「你要什麼?」「你的實力能要到多少?」想贏裡子的人,就別再想要到面子;那種高舉理想卻罵盡天下的人,很難成事,政治路自然也很難走得長久。
新興政黨內部要制度化並不容易,但那是一個痛苦卻必經的過程。時代力量已經五年了,但黨內的民主機制卻依舊言人人殊、一團糨糊。而過去五年來,黨內外無人不知誰在主導這個政黨的路線,這政黨又以誰馬首是瞻;但怪的是,這主導者卻不用負責團結這個政黨,也無須回應外界質疑,這樣的時代力量怎麼可能不弄到分崩離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