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主是一種生活方式,是你要建立自我認同、成為什麼樣人的具體實踐。(湯森路透)
網路上流傳著一篇「寫給我的藍絲母親」的公開信,是一個香港的女示威者寫給她母親,藍絲則是香港坊間對親中共建制派的簡稱。女兒在信中寫道,小時候媽媽跟姨姨常帶她去維園六四集會,那時候的媽媽是真心在同情天安門學生,可是三十年後,當天安門降臨在土生土長的家時,她媽媽的良心卻跟天安門學生一起死了。
女兒說,讓媽媽變成深藍絲的原因,應該是她太害怕了,害怕沒有港鐵、回不了家、害怕外出、害怕被私了,很恨這些示威打擾了她的生活娛樂與安穩;所以媽媽指控:「暴徒的死是自作孽」、「支持警察嚴正執法」。但女兒說,既是如此,如果她有天不幸在回家途中被掉下樓,或是被警棍催淚彈擊中頭部,甚至是被不知黑社會還是便衣在街上斬死,被捕被打被姦被秋後算帳,她請媽媽不要為她尋找公義,因為「我覺得你是幫兇,是你親手向警察遞上武器,是你默許這個政權謀殺所有年輕人。」
這封公開信沒有出處,事實上也不可能有出處;但類似的兩代鴻溝與對抗已不斷地在香港家庭裡上演。例如導演李惠仁剛拍攝上架的《自由,飛》紀錄片,一出場就是一個25歲、名為Ada的香港大學政治系畢業生對媽媽說的話:「媽媽對不起,到了最後我還是被捕了,我甚至不知道,被捕之後會發生什麼事;我知道妳會擔心,但依然希望到最後,妳還是支持我當初選擇站出來的決定;最後,對不起,就讓我繼續這樣任性下去吧!」Ada來台灣治療她抗爭留下的傷勢,畫面拍到一群人為Ada慶生,隔天她回香港,再兩天後,香港警察破門將她逮捕。
台灣社會對香港的處境充滿同情,但反對香港示威,直斥這些年輕人都是「暴民」的意見也不少,例如國民黨的不分區立委提名人葉毓蘭,她先前說香港示威者是「殺紅了眼、朝死裡打的暴徒」。昨天她繼續說,香港動亂至今,受苦的是廣大的老百姓,「當家不成家、城不是城,外客開始以危城不入不再去了,誰吃虧?」還說香港警察以「專業中立與人民的信任,才能迅速恢復香港的治安和秩序,這何錯之有?」
暴力相生,要說誰該為這場暴力負責,恐怕雙方陣營說一天一夜也說不完。但可以肯定的是,一般人使用暴力,打砸搶殺、姦淫擄掠,會有法律制裁他;但如果是理當維護治安的警察使用暴力,打砸搶殺、姦淫擄掠,誰來制裁他?香港局勢急轉直下的關鍵是7月21日的元朗白衣人,一群身穿白衣的黑社會人士入侵元朗地鐵站進行無差別攻擊,事件至少有45人受傷,當中包括孕婦,有1人危殆,5人重傷,市民打了上百通電話報警,但警方姍姍來遲,白衣人無人被捕,甚至有人看到警隊高層與白衣人談笑風生。
香港的警隊曾被譽為亞洲第一,但最新的民意調查有52%的香港人對警察的信任度為零,在反送中抗議開始前,這數字僅為6.5%。而主張這場抗議活動必須和平的香港民眾比例從6月的65%,到10月中旬僅剩46%,更有超過59%的香港人認為,如果和平抗議失敗的話,他們「理解」必須採取更激進的行動。這一切,才是暴力的起源。
事實上,過去五個月的香港局勢從來不是暴力與和平的選擇,也不是動亂與繁榮的決定,而是民主與極權的對抗。一如那位曾經帶著小孩到維園聲援六四,如今卻支持警察嚴正執法的香港藍絲媽媽,葉毓蘭等人只是服膺於她們心中的統獨意識,除了忠君愛國、穩定繁榮外,她們面對公共事務再無其他的價值。
民主是一種生活方式,是你要建立自我認同、成為什麼樣人的具體實踐;民主不是一種商品選擇,你不可能一三五要安定繁榮賺大錢,二四六要民主自由作自己,禮拜天再卑躬屈膝承歡共產黨。就算是國民黨昔日建構的中華民國敍事裡,也有黃花崗72烈士拋頭顱、灑熱血的故事,沒有「暴力」,哪來的中華民國,哪來台灣現在的民主自由?
所謂的中華民國人不會接受一國兩制,所謂的正藍也不會接受香港暴警這樣殘害香港的年輕人;你有多愛中華民國,你就該多支持香港的民主,那些指斥香港青年都是暴民,只替暴警塗脂抹粉的,當然不夠格成為中華民國的立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