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貿易組織（World Trade Organization, WTO）設立於1995年，旨在促進全球貿易自由化與公平性，是當今最重要的國際組織之一。作為強調互利合作的多邊主義象徵性代表，WTO的重要功能即是提供具實質約束力的爭端解決機構（Dispute Settlement Body，DSB）作為解決國際貿易爭端的平台。

在DSB的流程中，若經爭端處理小組（Panel）裁決不服的國家，可以向上訴機構（Appellate Body, AB）提出上訴。而由被視為WTO的「最高法院」的AB法官作出的裁決具有強制約束力，相當於國內法的終局判決。如此設計是為了避免各經濟體因國力差異而受不公平對待。

但美國總統川普自2016年競選期間就不斷抨擊全球貿易協定，認定美國是多邊貿易的受害者，上任後甚至揚言美國可能退出WTO。加上2018年以來中美貿易衝突不斷，美國至今也仍對WTO關於中國政府傾銷、補貼政策的裁決感到不滿，認為中共長期從WTO機制中謀得巨利。

基於前述理由，美國雖至今未退出WTO，但自2017年起即利用上訴機構法官成員任命需經成員國共識決的規定，透過持續行使否決權阻止新法官被任命。WTO規定每件上訴案須由至少三名法官審理，但2019年12月10日後，上訴機構僅剩一位法官在任，不再有足以審理案件的法定人數，陷入停擺。這個結果大大地影響了WTO的運作，我認為，這顯示戰後多年來主導國際貿易的多邊主義陷入困頓，世界正在被迫回歸區域或雙邊機制。

通過癱瘓上訴機構，美國毫不掩飾在國際貿易中追求以「力量」取代法律的目的。這自然並非突發現象──自川普當選後，美國不再通過WTO機制解決貿易爭端，反而援引美國國內法如232、301條款等（例如美中貿易戰中美國對中國加徵關稅的行為），繞過WTO向外國直接加徵關稅。儘管這些舉動換來各國回應的報復性關稅，但美國仍不為所動。這個狀況也證明，在缺乏有力第三方裁決的情況下，不斷升級的國際關稅戰將重回只依國家經濟實力一較高下的原始無政府狀態。而在這樣的情況下，小國將不免因缺乏談判籌碼而在國際貿易談判中陷入不利，最終造成獨利大國的局面。

儘管美國的舉動已直接剝奪WTO其他成員擁有具約束力的爭端解決機制的權利，目前國際社會仍尚未有阻止美國的有效對策。1995年以規則導向的機制取代前身「關稅暨貿易總協定」（GATT）實力導向制度的WTO，在當時被認為是能夠具備足夠約束力而避免特定國家干涉的革命性措施。然而僅僅不到25年，這個制度便因單一成員的行為而陷入空轉危機，諷刺地凸顯了過去備受美譽的「公平、公正」制度實質上仍有未被避免的重大缺陷。

在上訴機構癱瘓後，歐盟曾表達在WTO外建立一個臨時機制來解決貿易糾紛的計畫，然而美國的不回應也造成國際上對美國拒絕加入的提案所能發揮的效力感到懷疑。回想當年，聯合國的前身國際聯盟的失敗也曾受缺乏制裁能力、成員共識決的束縛、大國任性妄為甚至美國的缺席等陰影所壟罩。面對空前的危機，究竟在近一世紀後的今天，同樣作為當今世界重要國際組織的WTO，會不會再現國際聯盟黯然殞落的歷史呢？

在川普總統的帶領下，再次使違背其國家利益的國際組織卡「官」的美國，究竟能否依舊仗著自己雄厚的資本，成功依照自己的意願對WTO進行改造，想必會是中美貿易戰膠著下，國際社會及金融世界的另一關注熱點。

※作者為國立清華大學人社院學士班大三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