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台中市長盧秀燕以台中火力發電廠生煤使用超量為由，宣布撤銷中火第2、3號機組生煤使用許可證，自明年1月1日生效。當然，盧市長口口聲聲說是為了減少台中市空污。不意外，台電的僵化回應，就是恫嚇式宣稱明年夏天恐會限電；這麼一做球，所謂的工商大老立即扣殺，呼籲核二、三延役、重啟核四。

從為減污而減煤，到出現限電危機，再到呼籲展延並重啟核電，這三步舞步，短短12小時之內配合得絲絲入扣。台電或許不是故意配合跳出第二舞步，但其僵化的制式反應，其實非常容易落入算計。

台中市府這一連串的行政行為，經得起適法性檢驗嗎？

電廠或工廠依《空氣污染防制法》第28條及其配套子法申請使用生煤，主管機關核准發給「生煤使用許可證」，這是一項授予人民利益的行政處分，許可證上記載的使用量，人民可以享有信賴保護。換句話說，電廠或工廠只要不超過許可證核准的使用量，即不違法，政府機關除非有法律依據，否則即不得再任意加以限制。

至於「台中市公私場所管制生煤及禁用石油焦自治條例」第3條第3項末段「自本自治條例公布日起四年內減少生煤使用量百分之四十。」的規定，雖然沒有特別定義「生煤使用量」的認定基準，但只要參看整部自治條例都是在規範《空氣污染防制法》修法前第28條所訂生煤與石油焦的使用與空污防制相互間的問題，從法律體系解釋，可知「生煤使用量」指的就是「生煤使用許可證」核准的使用量。如要以需要另外檢核的某一年實際使用量為強制減量基準，就必須直接具體明確規定在自治條例的法條文字內，而不能只在立法總說明裡泛泛說明。否則，即有違反憲法第23條法律保留原則、行政程序法第5條明確性原則。

從以上法律分析，再回頭檢視此次台中市府對中火的3次裁罰與撤證，就會很清楚：該自治條例2016年1月26日台中市府公告施行，當時中火10部機組的「生煤使用許可證」上所獲核准的使用量總共是2100萬公噸，減少四成，應該是不得超過1260萬公噸才對。台中市府一再以使用量超過1104萬公噸為由，予以裁罰並撤照，很難站得住腳。至於1104萬公噸，究竟如何算出？推測可能是以中火2014年的實際使用量為減量基準所算出來的，但外界有幾人能知道？

會衍生此一爭議，其實也跟自治條例的立法技巧欠佳有關，回頭看其第3條第3項末段「自本自治條例公布日起四年內減少生煤使用量百分之四十。」的文字，其實會出現很多歧異解釋：可以指這四年的加總使用量總共要減四成，還好台中市府沒有如此解釋，否則爭議將更大；或指到了第四年的全年使用量，不可以超過基準年使用量的四成。如此則會出現中火10部機組的許可證期限並不一致，自治條例4年減量4成期限效力與許可證原本核准的使用量期限，也可能有不一致的情況，市府有無事先盤點妥善處理，讓人民（台電雖是國營事業，但在此事件的行政程序地位也是人民）可以明確遵循？這也會涉及市府的處分是否適法。

另外，也可以指這四年是義務人往下減量的執行期間，滿四年後的第5年開始，全年生煤使用量都必須低於4成。如此解釋，其實曾反應在2017年10月台中市府核發中火第9號機組固定汙染源操作許可證上，證上記載「自2020年1月26日（按即第5年）起應減少全廠生煤使用量40%」。但2年後的台中市政府發函說是誤繕，將「起」改為「前」。果真是誤繕，市府長達2年沒發現自己的錯誤，期滿前突然更正，令台電措手不及，隨即開罰，有沒有行政權恣意濫用問題？建議台中市府應先回頭將該自治條例的文字用語修訂得更具體明確，先刮完自己的鬍子，再來想如何刮台電的鬍子。

因猛打台中空污議題而當選的盧秀燕市長，上任1年多來，除了谷關空氣瓶與一直針對中火要求減煤外，外界實在看不出她究竟積極做那些空污防治的作為？日前台中市府從對外宣稱台中市的空氣汙染物以減量4成，但除了林全院長時代推出執行《14+N空氣污染防制策略》逐漸顯現成效外，請問盧市長：您究竟新增了哪些新策略？減了什麼污染物？這一年多來對再生能源的發展又做了多少努力？今年10到12月的空污季，仍是您未經查證的「中電北送」刻板印象？或其實已是「南電北送」（往北送到中部）的殘酷真相？如果您都答不出來，是否意味空污，只是用來選舉政治操作的題材而已？劍指中火，是否也只想藉著減煤而擁抱核電？

其實台電如果不要貪多，或許有助於減少爭議。例如環評進行中的中火第11、12號燃氣機組，每部機組的發電裝置容量，都超過現有燃煤2部機組容量，但台電堅持不肯於新燃氣機組興建完成併聯發電後，先行除役任何燃煤機組，只願當作備援之用。如果能承諾除役1至2部較舊的燃煤機組，另2至3部燃煤機組只在夏季備用，整體而言裝置容量仍增加頗多，是否較能平息當地民怨，而且有助於已歷經環評4次專案小組審查的第11、12號燃氣機組在環評大會的通過？

※作者為環境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