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朗聖城軍總指揮蘇雷曼尼遭美軍擊殺,引起美國與兩伊關係緊張,外界甚至認為中東地區已進入熱戰最前線。(湯森路透)
對伊朗教士執政團來說,眼前是一條艱難的道路,目前最不可能的就是,與一位會做出難料之事的美國總統正面進行一場高代價的衝突。
(An uneasy path lies ahead for the clerical oligarchs. The last thing they need is a costly confrontation with a president willing to do things they once considered unimaginable.)
掌握伊朗中東地區多年軍事指揮權、伊朗革命衛隊「聖城軍」指揮蘇雷曼尼(Qasem Soleimani)3日清晨死於美軍的空襲行動之下。同行的武裝組織「真主黨旅」(Kataib Hezbollah)創辦人穆罕迪斯(Abu Mahdi al-Muhandis)也難逃一死。
幾日之內,美國與兩伊的緊繃局勢持續升溫,伊朗表示將終止履行核協議的義務,國內反美情緒高漲,外界擔憂中東地區處於熱戰邊緣,部分媒體甚至預測第三次世界可能一觸即發。
美國網路媒體《POLITICO》指出,歷史不會悼念這些當時代最殘暴的殺人兇手,他們必須為許多逝去的生命負責,其中大多是美國人和阿拉伯人。
蘇雷曼尼並不只是伊朗恐怖主義的代表人物,也象徵恐怖主義不斷變化的規模型式。
文章指出,伊朗政府一直是一個暴力的政權,原先這些恐怖活動大多集中針對以色列,但過去數10年之中,蘇雷曼尼指揮聖城軍,負責什葉派政權境外的攻擊行動,將恐怖主義轉為伊朗帝國擴張的有效手段。
蘇雷曼尼之死無疑是對伊朗政教合一政權的重擊,另一方面也如同許多分析意見警告,美軍此舉極有可能激怒伊朗的伊斯蘭教士執政團,這些人通常會在美國面前選擇保守行事,以免落入以色列趁著美伊開戰進攻伊朗的圈套。
1979年伊朗伊斯蘭革命後,伊斯蘭共和國(Islamic Republic)政權執政的最初10多年,都將攻擊目標放在以色列。
伊朗扶植多個拒絕承認以色列的巴勒斯坦組織,影響甚鉅的是,在黎巴嫩成立「真主黨」(Hezbollah),並多次策畫自殺炸彈攻擊、暗殺行動和綁架。沒多久時間,黎巴嫩真主黨就成為全球「知名」的恐怖組織。
甚至在賓拉登的「基地組織」(al-Qaeda)崛起之前,真主黨就在「伊斯蘭基本教義派(Islamic fundamentalism)中佔據重要地位,不僅為伊斯蘭反抗運動引進新的戰術,如自殺炸彈攻擊,更巧妙地為以宗教之名發動的無差別攻擊,找到掩飾的理由。
直至如今,伊朗和其代理人仍具殺傷力,暴力行動也具針對性,而以色列一直是他們的首選目標。
隨著蘇雷曼尼的崛起,伊朗對外攻擊行動又進入另一個層次。這位行事低調的總指揮,率領伊朗革命衛隊精銳的聖城軍改變了中東地區。
這個時代的伊朗,正需要蘇雷曼尼這號人物。
《POLITICO》文中指出,九一一恐怖攻擊之後,中東國家政府體制本質上崩解,也帶來權力真空和更多的機會。伊拉克在教派之爭,以及鄰國伊朗的搧風點火之下潰不成軍。敘利亞則被內戰摧毀,而參與其中的伊朗拉長了戰爭時間。海灣國家的王室雖然看似恣意妄為,卻是不堪一擊。
伊朗伊斯蘭共和國欲從中得利,卻又裝腔作勢、看似滿懷抱負,但仍然是一個經濟情況不佳的次級政權(second-rate power),若伊朗要進行擴張主義的冒險,那就是一個廉價的帝國主義。
蘇雷曼尼雖然不是率先執行代理人戰的將領,但是他將舊時代的作法提升至一個新層次。
文中表示,蘇雷曼尼在伊朗最高精神領袖哈梅尼(Ayatollah Ali Khamenei)的麾下,展開伊朗帝國擴張行動。這是史上頭一回,伊朗成為該地區真正強權,影響力從地中海沿岸擴展到波斯灣。
蘇雷曼尼知道,波斯人不會願意為了阿拉伯人死在遙遠的戰場上,所以他招募許多阿拉伯人和阿富汗人作為助力。他也經常誇口,稱自己可以在短時間之內建立並部署一支可抵禦外敵的民兵。因此在伊拉克,伊朗的民兵勢力殺死近1000名美軍;在敘利亞,蘇雷曼尼組織的武裝勢力讓總統阿塞德政府成為殺人機器。伊朗的代理人在各地參戰,讓伊朗在不直接捲入衝突的同時,又能獲得戰略性勝利。
蘇雷曼尼擅長經營公共關係,他將自己的照片放在戰場上讓追隨者有目標可循。雖然他經常被西方國家視為是潛在的政治領袖,但是在伊朗人心目中並沒有相對等的影響力。
蘇雷曼尼的誤判也值得關注。他沒有預見伊斯蘭國(ISIS)會在伊拉克崛起,也沒料到來自大規模伊拉克什葉派的反伊朗勢力,在過去幾個月之中,會對伊朗造成打擊。蘇雷曼尼也曾嘗試在伊拉克和敘利亞之間打造一座陸橋,但卻遭以色列摧毀。他誤判在以色列前線的軍事行動不需付出代價,但卻因此折損了多名步兵軍力。
功過參半的蘇雷曼尼終究是過去的人物,現在的問題是,接下來呢?
哈梅尼已經指派由聖城軍副指揮官卡尼(Esmail Qaani),國內的伊斯蘭教士們也一定會意識到美國侵略的消息,政權也必須為蘇雷曼尼的「犧牲」作聲某種回應。但美國與兩伊情勢近日的緊繃,已經讓「第三次世界大戰」即將開打的說法甚囂塵上,文章認為,其實伊朗的反應很可能是事先安排好的應變之道。
伊朗的宗教領袖哈梅是中東地區不是藉由魯莽與美國開戰成為國家元首的領袖之一,也是其中目前在位最久的執政者。
這些神職人員組成的教士執政團通常尊重美國的決定,也了解霸權和區域行為者之間的失衡,但他們從未想過美國總統川普(Donald Trump)端出無條件談判的同時,又重擊伊朗經濟。外界也不該期待,伊朗能接受一個甫下令擊殺其最具名度軍事將領的美國總統。
歷史是這次事件的反射鏡。
好戰的美國前總統雷根(Ronald Reagan)迫使伊朗匆匆釋放從卡特政府就被關押444天的美國外交官;布希(George W. Bush)主政時,可畏的反恐行動讓阿富汗神學士(Taliban)和伊拉克海珊(Saddam Hussein)政權迅速潰散,伊朗則以暫停核子計畫做為回應。
文章指出,伊朗的教士執政團穆拉(mullah)確會伺機襲擊美國,但是當他們面對一個強硬且不可預測的美國總統時,態度會變得謹慎。
蘇雷曼尼死後,伊朗已誓言將退出核協議,此舉相對於炸毀美國使館或是軍事據點而言,似乎是正確的回應方向。
伊朗6日為蘇雷曼尼舉行國葬,萬頭攢動的人群為這位指揮官送行的畫面,向外界傳遞的訊息是:蘇雷曼尼對伊朗的功不可沒。
川普上任後,單方面退出歐巴馬時代簽署的核協議,並對伊朗實施經濟制裁確實打擊了伊朗的經濟,也讓美國境內對德黑蘭當局外交政策出現質疑聲浪。
再加上(2019年)11月伊朗因調漲油價引爆大規模抗爭示威,種種事件對伊朗教士團來說,眼前是一條艱難的道路,目前最不可能的就是,與一位會做出難料之事的美國總統正面進行一場高代價的衝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