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在台協會政治新聞處長古哲星(Pierre Goulange)。(蔣銀珊攝)
同婚、廢死、統獨、廢核...幾個關鍵字是近年來,在台灣社會掀起正反雙方意見激辯的重大議題, 2020的總統大選成了這些「爭議」的交鋒時刻、也是決戰之役,被分歧撕裂世代,在選舉喧騰過後要恢復和氣,「對話」是一帖良藥。
「不論哪種議題,我非常相信『對話』的重要」,36歲的法國駐台外交官古哲星(Pierre Goulange)用老派的口吻說。
對話是意見不合之下的產物,身體內藏著大革命反抗血液的法國人或許是專家。
法國總統馬卡洪(Emmanuel Macron)尤其是「對話」愛好者。2019年11月他赴北京與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會面時,就香港議題表示,「一再呼籲各方對話」、同年12月,北約峰會登場,他表示北約國家應與俄羅斯重啟對話、2020年英國脫歐後,馬克宏也說,法國、德國和波蘭應展開對話。
對話與抗爭貫穿了輝煌的法國歷史。
1789年攻佔巴士底監獄法國人掀起一場大革命,瓦解數個世界的君主和封建制度,拉開力求「自由、平等、博愛」實踐的時代序幕,反抗不公義的熱血爆發,流傳至今,其中,法國舉世聞名的「罷工」傳統就是革命精神的體現。
法國在台協會政治新聞處長古哲星派駐來台不到1年,他回想13年前、第一次要來台灣學中文時正好遇上巴黎運輸業勞工罷工,巴黎的大眾運輸幾乎全面停擺,「那時候我還是學生,帶著很多行李,又沒什麼錢,真的是哎…」,好不容易到了機場,又因班機延後,導致錯過在阿姆斯特丹轉機來台的班機,一波三折的過程,讓他現在談起「罷工」,忍不住接連說了幾次「真的不方便」。
偏偏罷工在法國又是家常便飯,但也被視為是勞方為自己權利發聲的最後手段。
雖然大多數時候都是站在罷工受害的一方,古哲星還是稱職扮起對話橋樑。他一面說,「罷工是一個好的權利嗎?很多不相關的人都會受影響」,同時也追溯法國罷工的歷史緣由。
他說,19世紀中期,法國的勞工的工作條件不佳,薪水少工作量大,就像奴隸一樣,甚至工作意外頻傳,罷工遂成為不合法的反抗途徑,直到1864年,法國雖然將罷工除罪化,但仍限制重重,勞工也擔憂罷工可能會被解僱。
「在法國,很多權利都是因為有一群人罷工爭取而來」,古哲星說, 1936年逾200萬勞工準備罷工,最後促成《馬提農協議》(Accords de Matignon)簽署,因此有了法國勞工從此有了職業意外保險、工時上限、有薪假等勞動保障。
罷工確實造成不便,現在的法國法律一面保障罷工權利,另一面也要防止被濫用危害民眾,舉例來說,醫護人員罷工仍必須維持提供最低服務,交通運輸業也必須在啟動罷工前事先告知。
古哲星說:「罷工是社會進步的動力來源,也是一種民主權利的展現、是一種表達意見的方式。」
他不諱言,「法國人愛爭執,但在這個過程中我們是交換意見」,法國外交官浪漫地詮釋吵架的另一層奧義,其實是要藉此讓想法流通、縮小因不了解而造成的岐見。
人類生來都是獨立個體,就像一個獨立的星球,擁有自我運轉的方式,望向宇宙星河的仰角也不相同,遇上「意見不合」這種亙古至今的自然現象,古哲星,「我會試著說服你,告訴你原因、要傾聽且打開心房,嘗試從對方的看事情。」
他想起,12歲時他聽爺爺的建議,選擇學德文作為第二外語,原因是曾目睹第二次世界大戰摧毀和平的爺爺認為,戰後的歐洲應該學習和德國人好好相處,透過學習對方的語言可以了解不一樣的立場,即使不能同意相異觀點,至少能做到溝通傾聽。
古哲星說,有一字是「agora(阿哥拉)」,這是古希臘時期城市市中心的市集,也是阿哥拉居民談論政治、哲學等想法交流、意見流通的場所,像是現代的論壇(Forum)。
同溫層現象增厚的時代,屬於這一代人的「阿哥拉」在哪裡呢?
「若是只專注在自己的立場,根本無法解決問題」,正反意見的強硬碰撞最後只讓彼此掉進對立的死胡同。人們不僅說話,更可以對話,「阿哥拉」也就存在你我之間,這是爺爺留給古哲星的智慧、是古哲星的法式外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