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東葉門內戰,一群偷渡到索馬利蘭的葉門人,如今,面臨聯合國難民署補助斷炊命運。(蔣銀珊攝)
索馬利蘭獨立後,政府雖積極尋求國際援助,近年貧富差距拉大,加上進口商品引進,使得當地民生消費更加提高,但境內除了本國人民外,其實另一角落,共同生存著另一國家逃來的難民——葉門(Yemen)。
中東經年戰亂,敘利亞戰爭讓難民逃往約旦,土耳其等國家尋庇護,聯合國難民署也在約旦成立集中營Za'atari,那裡有專業管理和醫療服務,甚至約旦政府提供給他們公民身分。不過約旦境內130多萬敘利亞難民,政府要給這些人提供帳篷、食物、水和一切生活中所需要東西,政府得每年要花費數十億元經費,龐大的支出和負擔,也讓約旦考慮關閉邊境關閉,拒收這些敘利亞難民移入。
另一頭的中東葉門,2014年9月掀起內戰,什葉派叛軍「胡塞組織」(Houthis)在伊朗撐腰下發動政變,遜尼派的葉門總統哈迪(Hadi)則逃亡至沙烏地阿拉伯請求援助。
2015年3月,沙國、阿拉伯聯合大公國對胡塞組織發動攻擊,大部分葉門民眾還是在胡塞組織治下的葉門北部生活,戰爭至今仍未平息,至少有17萬名葉門民眾無辜犧牲,300萬人流離失所,2200萬人需要人道救援到其他國家。
南韓自1992年加入《難民地位公約》,1994年宣布收容難民。2013年南韓通過《難民法》,成為亞洲第一個針對難民問題制定獨立法律的國家。不過南韓對難民問題的積極立法,並未改善南韓社會對難民反對態度。
據南韓法務部在2018年7月間所公布的統計資料顯示,當年1月至5月間申請收容的葉門難民中,就因為有527人在獲准免簽的情況下,由「濟州島」進入南韓本島。
不少葉門難民飛到南韓濟州島,利用當地給外國遊客30天免簽的機會尋求庇護,但也造成南韓反難民聲浪高漲,南韓20、30歲的年輕人的反難民情緒較高,因當今社會就業情形不佳,導致年輕一代對政府針對難民推出的優待政策不滿及反感。為此,南韓司法部為避免遭到濫用,政府修改《難民法》,也會加速難民的申請審查時程,預料可從8個月縮短為2至3個月。
此外,葉門距離索馬利蘭其實很近,葉門難民阿里(Mohamed Hussein Ali)說,當初國人們從海運偷渡方式來索馬利蘭,當時偷渡每人收費100美元,18歲以下則免費,舉家逃命至就近的索馬利蘭生存。
一位葉門難民婦女Fatoom透露,當時他們也不知道逃來這會如何?「只知道跟著人走。」
索馬利蘭人道主義者Moe Macaiesh指出,從索馬利蘭最新統計數字得知,約有1萬9418名難民和尋求庇護者。光哈爾格薩市(Hargeisa)就接待約82%已登記難民和尋求庇護者,其餘分布在Berbera,Burao和Borama等地。
過去幾年中,這些尋求庇護者和難民人數增加,帶給索馬利蘭經濟,社會服務體系,和當前還很薄弱的社區基礎設施造成很大壓力,因為索馬利蘭經濟本身疲弱,再加上難民移入,更造成政府上極大不便。
2015年4月以來,已有成千上萬的葉門人受衝突影響逃亡。葉門內戰衝突,也衝擊到索馬利蘭和吉布提等國家。雖然,從葉門到索馬利蘭,和其他地區流離失所人數正逐漸減少,但人口仍持續進入索馬利蘭,葉門衝突激烈程度也未減。
這些脆弱的葉門難民們,一邊努力應對現有索馬利蘭的種種挑戰,包括語言溝通、居住環境、生活費、緊急醫療,兒童受教育權喪失等情況,在在考驗他們。
在索馬利蘭的境內難民主要區分為,一種是收容當時索馬利蘭與索馬利亞內戰時,流亡海外鄰近國家避難的索馬利蘭人。這些人在索馬利蘭獨立後返回索馬利蘭;另一種收容所所收容的人是,在索馬利蘭獨立後各部落之間內戰時,被迫逃離家鄉土地,爾後不願回到部落發展,而改落腳在城市區的人民。
此外,還有的葉門和衣索比亞難民,葉門難民在市區者,主要會在首都比較聚集,是認為比較有謀生機會,所以才從邊境到首都,他們希望能換得好的生活品質,來這裡的葉門難民,大多散居並和當地人融入,且以承租方式,散居首都哈爾格薩(Hargeisa)境內,至於衣索比亞部分難民,則較為群住一起。
據2019年12月最新索馬利蘭官方掌握數字,目前葉門難民在索馬利蘭約有1500人,在首都將近500人在此居住。聯合國難民署提供每戶只要超過5人以上100美元,若是5人以下者,每戶80美元,但若家庭友人工作者,將降為約60美元。
此外,若葉門難民想去看病,去公立醫院每天限額10人為上限,若家庭中有兩位正好必須看病者,只能一人前往。
葉門難民的孩童就學,自2015年提供葉門難民至今約有300個孩童小學以下免費念書,並使用阿拉伯教學,但去年底停止補助,但是,從2020年起,因為缺乏經費補助,這些葉門人必須自行轉入索馬利蘭公立學校就學,若要就學,必須每人個給付10美元。
因葉門難民根本沒有錢提供家裡孩童念書,加上,若轉到公立小學學校,語言溝通和索馬利蘭當地孩童溝通發生語言上障礙。
索馬利蘭並非發展完善的國家,人民處於醫療資源不足、居住、就業問題急需被解決,葉門難民遇到的困境更為艱難,初來乍到不只語言不通,也面臨排外情況,而他們唯一獲得的主要支持,是國際難民署的每月定期的補助金。
為深入葉門難民到索馬利蘭後生活困境,《上報》第一線走進葉門難民4個不同家庭。
【案例1】
葉門難民 Mohamed Hussein Ali
問題》補助金斷炊,葉門人生活就學難
阿里說,他是在2019年12月時,突然收到最後一封從難民署發來的轉帳簡訊,他們通知補助款將出現暫停訊息,但至今,已過了快3個月,不但未收到新的轉帳訊息,在幾經雙方第一次交涉過程中,根據我們截稿掌握最新訊息,補助金至今無共識。
據Moe跟我們解釋,因難民署近期補助制度有所改變,因此暫時停止匯款,阿里著急地表示,「這筆補助對很難民是重要的收入來源,沒有這項收入,實在很難撐過明日。」
當我們向阿里告知,想要前往他的住家看看,阿里十分爽快答應我們,和Moe、同行的葉門翻譯朋友Saed,一起吃過午餐,我們驅車來到阿里的住家。
Saed Farah親切的回答我們,這裡的葉門人大多是散居在各地,他們因為都是大家庭,很多道轉到城市居住,必須靠著租房子,但他們因為語言上不同,加上又是外來,所以大家選擇地點位在較為貧民區的地方。
當我們終於抵達阿里的家,這附近,其實有不少葉門難民,同時在街頭也可以看到一些當地人。
阿里住的房子有3間房間、一間廚房和沒有屋頂的廁所。阿里免費提供兩間房,給一對同樣來自葉門的老夫婦和他們的子女,還有一位獨自來索馬利蘭的葉門青年。
阿里租的這間房子,一個月須負擔200美元,他目前的收入是來自聯合國難民署的100美元補助款,還有和他老婆在街上賣餅的收入。
來5年的阿里已能用流利的索馬里跟翻譯溝通,他說這邊最艱難一項困境就是語言不通,一當學好才有機會找到好的工作。
醫療資源方面,政府每天會在特定公立醫院限額給10名葉門難民就診。
【案例2】
問題》葉門人看病限額,靠60美元補助過活
今年就要邁入70歲的Foazia Hasan Esmail,微笑親切地笑容,讓人看不出來她已有69歲了,我和阿里談過話後,眼神就一直盯著她,她也一直看著我。
Foazia Hasan Esmail說道,她希望能2015年先跟著老公一起到索馬利蘭,「後來因為我們看病不便,短短1年後,老公就因為中風去世,之後9個小孩也過來了,只是他們錯過了登記難民的時間。」
Foazia Hasan Esmai無奈地說,因為她的兒子有當司機開車,每月有收入,所以,難民署就降低讓她,每月只能領到60美元的補助。
【案例3】
問題》難民看病受限,生產剖腹太貴
42歲,葉門難民婦女Fatoom透露,當時他們也不知道逃來這會如何?只知道跟著人走。
目前,家裡有5個孩子,先生每天開車司機養家,現在,自己的肚子懷有9個月身孕,但只有在懷孕半年時候,做過唯一一次的產檢,至今,9個月還不知道是男生還是女生。
我們向Fatoom告知想到她家裡看看,午餐後,我們當下決定,要求Moe帶我們到超商買點奶粉給Fatoom,Fatoom看到我們送給她這些,她一旁頻頻向我們點頭道謝。
Fatoom說,其實她很怕最後需要開刀生產,因為,他們實在沒有多餘的錢可負擔醫療費,在索馬利蘭光剖腹就得需要500至600美元,相當於一般工人約3個月的薪資。
索馬利蘭人道主義者Moe Macaiesh一旁翻譯,偷偷問我,是否可以讓她去給台灣義診的醫師們看看狀況。隔天,我讓Moe Macaiesh載她來產檢,護理師除了幫Fatoom細心量血壓外,婦產科張醫師也使用超音波幫她仔細檢查一番。
張醫師隨後告訴我Fatoom情況,並向Fatoom說明現在目前狀況,醫師怕Fatoom肚子內的嬰孩營養國度缺乏,立即開了些補充體力的藥品讓她回家持續服用,且根據超音波儀器簡單初步探測,發現胎中嬰孩可能是女孩。
好消息告訴Fatoom後,她終於落下心中大石,也收下了我從台灣帶來的嬰孩用品和衣褲,並要一旁陪同的小女兒向我說「Thanks」。雖然,那只是個小小幫助,但對她來說,卻是莫大的喜悅。
【案例4】
問題》接受職訓沒錢開業,賣小吃為生
採訪進入尾聲,當我們問起Ali Awash Aboba來這裡的經過,她拿出自己的貼身葉門護照,告訴我們,索馬利蘭其實並非他的第一站,他的當初逃來索馬利蘭透過偷渡,第一站是到索馬利亞的一個城市,但無法適應炎熱氣候,而選擇遷移到索馬利蘭首都。
Ali Awash Aboba一度不願談起另一半,本想請她受訪,但她抱怨,過去其實接受過一些媒體採訪,但對現狀卻沒任何改變。
這段期間有接受UNHCR的職業培訓的她透露,培訓課程雖然完成了,但根本沒資金自行開業,所以目前她仍靠著一些簡陋的器具做三明治,勉強過活。
Ali Awash Aboba說,先生曾在2018年回去葉門看狀況,但2年過去了,卻至今沒有先生任何消息,她十分掛心,目前也只能獨自扶養起4個小孩,最大19歲,最小8歲。
對於在戰亂中的故鄉——葉門,當我們問這幾位家庭是否關心?是否想回家看看?Foazia Hasan Esmail 告訴我說,雖然她自己已快70歲了,但至今心中還是掛念著葉門老家,有時,還會自己找訊息,想知道葉門目前狀況如何?
孕婦Fatoom則說,雖然在索馬利蘭生活真的很辛苦,但慢慢地,我們也學習這裡的語言,也到這裡和當地索馬利蘭人們交談和生活,目前最要緊的,是難民署給的補助一旦沒了,「下個月若臨時生產,就怕沒有太多錢可用,這是我最擔心的事情。」
「因為我們沒有多餘的錢可以再回去,所以也只能盡量想辦法融入這裡,平時我就多教導孩子,多接觸索馬利蘭語言和當地人互動,但畢竟,這裡還是有排外情況,加上,孩子們都還小,未來怎樣,實在也不得而知。」Fatoom無奈地說。
離去前,葉門難民告訴我們,他們原本每天生活補助和學生就學,所有經費,但難民署告知,2019年底就已經沒補助,當下生活面臨困難。
葉門難民在索馬利蘭社區負責人代表阿里(Mohamed Hussein Ali)也說,目前暫時得不到補助確實對很多家庭生計影響很大,很多人是撐不到3個月。正當我們離開索國前2天,這些葉門難民正在難民署積極開會協調,截稿前雙方都沒共識。
【地圖上消失的國家—索馬利蘭系列報導】
●《地圖上消失的國家》系列報導:非洲之角「索馬利蘭」
●外交、民生篇: 因獨立建國遭種族清洗 29年後才與索馬利亞總統和談
●經濟篇(上): 獨立後貧富差距更大 人均GDP最低國家之一
●經濟篇(下): 國幣先令不值錢 「行動支付」普及率超車全球
●政治篇: UCID黨主席:再30年,我們終將被世界承認獨立
●產業篇: 靠駱駝發財 港口轉型拚做「下一個杜拜」
●女權篇: 愛滋發生率1% 卻是全非洲最濫行女性割禮國家
●看牙貴鬆鬆 「口袋不夠深」得遠渡他國求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