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人格，國有國格，喪失國格，國將不國

最近一些現象頗耐人尋味。外交部發言人趙立堅甩鍋美國後，另一個發言人耿爽收回趙立堅的說法，可不久後，華春瑩又撐趙立堅，再不久後，駐美大使崔天凱又打臉華春瑩。一個外交部，兩撥人互相打架，就好像外交部長王毅，右手打自己左臉，左手打自己右臉，左右開弓，不亦樂乎，右手很過癮，左臉很痛，左手很過癮，右臉很痛。

更奇怪的是，連環球日報胡鍚進也加入拳擊，他打臉的是外交部甩鍋派。

外交部屬國務院，按理是李克強部下，環球日報屬中宣部，按理是王滬寧部下，李克強與王滬寧又都是習近平部下。如此混亂的局面，不但中國現代歷史上從未見過，就是世界歷史上，以筆者有限認識，也從未發生過。

如果外交部自己內部統一，一起鬥環球日報，那意味王毅和王滬寧有隙，習近平失控，但外交部本身已不統一；如果只是外交部兩方交手，那證明外交部內部出了問題，但環球日報又加入混戰，那又不只是外交部的問題。

一個國家正如一個人，一個人應有完整獨立的人格，一個國家也應有完整獨立的國格，人不能人格分裂，國家也不能國格分裂，這是做人基本的道理，也是領導一個國家基本的原則。

中國近現代歷史上，搞外交，從沒有像今天這樣蠻橫，也從沒有像今天這樣失常。晚清國勢日下，李鴻章辦外交，那時他到日本去，負傷談判（遭暗殺槍擊），被迫簽城下之盟，受後世唾罵（其實很冤枉他，有興趣者可參看梁啟超的《李鴻章傳》），當其時，還盡量保持國家顏面。那時危如累卵的晚清政府，仍保持統一的對外政策，輸了就認衰，敗軍之將談和，還要勉力維護國格。如當時李鴻章簽了賠償和約，張之洞又去和日本開戰，那成什麼體統？那就意味著這個國家，已經不是一個統一完整的國家。

一個國家的對外政策，一時硬一時軟，與此國交好與他國交惡，那都是形勢所需，也是外交策略的要求，但至少你應有統一的外交政策，內部怎麼吵都好，對外要一致，讓人家明白你、信任你，不管是利是弊，人家都懂得和你打交道。現在中國究竟是在與美國交好呢，還是與美國交惡？究竟你是根據事實和邏輯說話呢，還是根本在胡言亂語？世界各國都摸不著頭腦，人家會怎麼看你呢？人家還會尊重你，理解你的每一項國策，和你認真交往下去嗎？

與此同時，中國政府又如何向國人交代自己的對美政策？要反美就反到底，至少五毛們會歡呼，要親美就親到底，至少多數人會支持，現在這樣，不痛不癢，不尷不尬，不死不活，中國人又如何理解和信任一個如此顛三倒四的政府？

一個人最要緊是人格，一個國家最要緊是國格。國大國小，國強國弱，都沒關係，只要國格在，受人民擁戴，別人都會尊重你，都可以正常和你打交道。但失去國格，失去別人對你的尊重和信任，那就不管你有多強多大，都沒用，別人只會鄙視你。

反觀台灣，現在在國際上，甚至還不能理直氣壯稱自己是一個國家，到處受排擠，連一些芝麻綠豆小國，都可以欺負它，但中華民國並沒有倒下去。武漢疫癥發展到今日，全世界唯有台灣處理得最好，對內保國安民，對外不卑不亢，與各國認真打交道。世衛連觀察員的身份都不給台灣，但台灣卻與美國歐盟另行建立公共衛生的合作關係，與日本韓國也多有交流合作。台灣內部，因為政府處理疫癥得當而得到民眾的普遍擁護，島內沒有政治經濟民生的風波，中華民國也得到世界各國的尊重。

今日越來越多中國人，視中華民國為中國正朔，不是沒有原因的。中華民國有民主、法治、人權和自由，有統一完整的國格，令海內外中國人為之嚮往。

不管如何，對一個國家的最低要求，是要有國格，國格不存，國將不國。中國人看到自己的國家淪落到今日這樣，不會生出什麼自豪感，只會覺得羞恥徬徨，無所適從。沒有一個人不緊張自己的人格，也沒有一個國民不看重自己國家的國格，等到大家都忍受不了國格淪喪的時候，人民會站出來要求改變。

這一切是習近平的昏庸導致，還是他的處境惡劣導致，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但對他絕不是什麼好事，這卻是我們凡夫俗子都清楚的。（文章授權轉載自香港中文大學facebook顏純鈎作者專頁）

※作者為香港作家／曾任《新晚報》副刊編輯、《文匯報》副刊編輯及天地圖書公司總編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