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想像嗎？當議事人員宣讀每一條《民法》修正草案的條文，又一條條遭否決時，期待平權已久的同志，不是等於將被一次次的宣讀聲給凌遲、糟蹋嗎？」一名民進黨資深助理，語重心長地對我說了這句話。那天，正是立法院婚姻平權修法的第二場公聽會，也是民進黨傳出不排除有人提出同性婚姻「專法」版本之際。

自立法院11月中排審婚姻平權法案至今，由於反同婚人士的包圍抗議，加上府院黨高層對於修法方向曖昧未決的節奏與態度，已讓執政黨推動落實婚姻平權充滿高度變數。

民進黨目前對修法的態度大致有幾個方向。一是不推「黨團版本」；但除了黨內立委尤美女、國民黨立委許毓仁，以及時代力量黨團所提的《民法》修正草案，也不排除有其他立委提出專法版本，最後一起送出委員會。二是礙於反同婚團體的壓力，法案最後極可能採「開放投票、不祭黨紀」模式在院會表決，讓立委各憑意志投票。

換言之，在執政黨高層放手、不敢表態的現況下，可以推測，屆時可能出現朝野立委所提民法、專法草案，以及法務部擬2月提出的專法一起付諸表決的局面。而最尷尬的莫過於執政黨立委；他們必須要在黨內同志的提案，以及法務部的專法之中做出抉擇，或乾脆鄉愿地選擇棄權、不投票，避免成為任一方批評的箭靶。

「專法」會冒出，當然與立委的政治壓力有關。然而，截至目前為止，「專法派」卻一直只聞樓梯響，未有人真正提案、拿出修法版本，因此各界只能憑想像推測內容。

對願意接受專法的民進黨立委來說，專法是落實同婚的「修法技術」之一，既然宗教團體鬆口願意接受專法，為何不能討論？又為何非得堅守民法版本？有立委並認為，應把對婚姻平權的態度看作一道光譜，完全反同婚的是光譜一端，另一端則是一步到位的民法派，至於各種不同內容的專法、單點修法等，則是游移在光譜兩端的折衷選項。

但這些立委沒有回答的是，執政黨要端給人民的，究竟是怎樣的婚姻平權？所謂的專法，是實質權利比照異性戀婚姻的專法？或必須向反同人士妥協、差別待遇的專法？又，若權利義務完全比照異性戀婚姻，為何修民法會動搖家庭價值、修專法就不會？此前後矛盾的邏輯，恐難說服當初殷切期盼落實婚姻平權的支持者及大眾。

而更大的問題是，主張另立專法者究竟傳達了什麼價值。

在目前尚未有任何專法版本的現況下，檢視護家盟等最早喊出另立專法者的論述，無疑全建立在偏見與歧視上；例如允許同婚會破壞傳統家庭價值、同志行為會感染、甚至「人可以跟摩天輪結婚」等，這些缺乏證據又顛倒是非的論述，讓他們得出另立專法的結論。

若再看內容，即便願意立專法，他們卻早已公開反對讓同性婚姻擁有與異性婚姻相同的收養子女權利。答案至此已很清楚，他們口中「願考慮接受」的專法，絕不可能與異性戀婚姻的權利義務相等而「平權」。遑論，由南部長老教會、跨宗派牧者組成的「台灣南高屏跨宗派基督教會聯盟」近日更已喊出，「拒修民法，不立專法，回歸安定，共拚經濟」，顯然對專法根本不買帳。

因此，從護家盟過去的說詞，到部分教會近日連專法都反的態度可知，「另立專法」只是他們反同婚的策略及托詞；那就更別說，當修法進入實質討論的那天，他們又會如何拿同志人權在那裡討價還價。

時間拉回10月底的同志大遊行當天，蔡英文總統曾在臉書信誓旦旦地說，「我相信的價值沒有改變。」如今，立委當然可以繼續抱著錯誤期待並天真地相信，專法可以是兩面討好的折衷方案；但執政團隊遲早須受檢驗的是：你們所相信又宣稱沒有改變的價值，是怎樣的價值？是能讓同性伴侶實質平權的修法，抑或是一部讓同性伴侶「權利殘缺」的法案？而所謂的修法技術與折衷方案，又是想犧牲誰的人權來換？

※作者為本報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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